第1章 楔子
晋小世子倚在床榻上,看着炸毛的来人。
六皇子端药碗,恨恨磨牙:“我要再信你,我就是白痴,天下第一等的白痴!”
晋小世子偏过脸避开他伸来的药勺,在对方生气前开口道:
“皇甫泽年是天下第一等的白痴。”
勒着黑玉束额的俊美皇子扭曲了一张脸。
六皇子将药碗大力放在桌上,以致药汁洒出些许,烫红了他手背。他撂袖而去,恨声:“我再不管你了!”
再火冒三丈,却也没舍得摔了他的药。
晋小世子见人走了,紧绷着的身体方松了下来,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心中这般那般地纠乱如麻。
他整了整被子,就势要钻进被窝闷头大睡一避杂绪。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他便感觉到被窝微掀,额上贴了一只温凉如玉的手,随即听见了去而复来之人的声音:“萧然,你起来先把药喝了好不好?你额头太烫了,不能这样昏头涨脑便睡的。”
他眼睑不动,抱定注意装睡不起。
六皇子伸了指尖轻轻按他的眉头,“萧然萧然”地聒噪不休。
“你再不起来喝药,我便口对口喂你,如何?”
晋小世子掀被而起,碧湛湛的眸子怒气横生。
他瞪着面前扬眉的没羞没臊的家伙,忍得太阳- xue -青筋突突,嘴巴闭着不说话,便在心中破口大骂:
皇甫六!你还有完没完了?!
第2章 入庆
大庆威帝在位二十年,于国都为质的晋国世子萧尘因厉疾一命呜呼,威帝下旨将其棺椁运回边境之故国,同时再令晋王将另一名世子送入庆宫。
十丈银树下,鲜红的千枯花卷风如蝶。晋王哆哆嗦嗦地抚过长子棺椁,看着随侧所置的长子遗物,浊泪隐忍不发,仍礼数周全地接了大庆的旨意。
两百七十五年前,这万里河山也曾是晋土萧地。然江山强者得之为主,皇甫氏溃萧氏,登金銮为帝,遂更朝换代。为彰仁名,庆高祖划边境予旧朝晋国苟延残喘,并使其与异族相融,困守贫瘠与荒凉之边地,拒粗蛮异族于边境十一附属国之关隘。皇甫氏则贤名兼威望与日俱增,掌稳了两百多年的大庆政权,养兵中原之内,蓄粮都城之中,使中原腹地与边境的差距越划越大。
而这代代宣晋国世子入都为质的大庆旨意,是强权下最□□裸的羞辱。
这是弱者为俎,强者为刀的时代。
强者刀锋掠土,弱者妻儿不保。
晋王在冰寒风中不露哀色,亦不在大庆铁蹄下显现丝毫卑意,维持最后的傲骨与尊严。
七日后,晋王亲手将幼子送上了庆军马车,并以指在他额上划下一个无痕的印纹,是异族中对离人来年必归的祝福。
他注视着眼中泪花打转的幼子,抬手捏住了他尚显稚嫩的肩膀,轻声道:“把泪水留在这里,不要带去其他任何地方。”
一个人终此一生,只能有一个软弱之地,一个为泪之人。若少则心如石,若多则心如絮。
八岁的小世子用力眨眼逼回泪意,面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马车启程,晋王妃怀中的小女孩尖声唤着哥哥,声声为风刮破。
萧然抓着马车窗柩,巴巴地回望故国。风声里一切远去,那象征晋国的高大银树也再见不到,他手中的千枯花更是枯萎如残絮。
这三千里路云和月,他于颠簸途中过了大漠风沙,涉了百水千山,故国在他心中越来越沉,这军队却扬着庆字旌旗片刻不回头,拖着他,离他的家国越来越远。
他一遍遍在脑中回想父亲与臣民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强行在这近月的行途里,生生拔高心智与加深城府,准备应对穷凶极恶的大庆国都。
但当萧然晕头转向地下了马车,亲眼目睹皇都的金碧辉煌与百丈软红时,仍不能免俗地目瞪口呆了。
这便是国富民盛的大庆,比他在画上见过的还要富丽百倍。
这里也许是他的蓄锋之地,又也许是他的埋骨之冢。
萧然楞完回神,收拾心绪镇定后,随内臣前去觐见大庆威帝。
初次面圣,高高在上的帝王垂下无人能窥的眼,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的眼睛与你兄长别无二致。”
萧然错愕,准备了满腹的敬辞无一字能出口。而后反应过来,低头道:“兄长福薄,无法谢陛下挂念之恩典,萧然代兄长在此拜谢。”说罢规规矩矩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