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
夜幕低垂,两岸猿啼虎啸,淙淙流水贴着船底走过。
船头坐着个粗布麻衣的船夫,竹笠尖尖,细雨缠绵将他一身衣衫都湿透,船夫叉着腿,袍襟掖在腰内,点一杆水烟,呼哧呼哧吸了起来。
骤然水波抖颤,船身颠簸。
船夫没回头,沉声道:“身上有伤,就别乱走动。”
那是个一身贵气的纨绔,身着上好川锦,一手捂住心口,斜斜倚在门边。
“又嗑烟,让你徒弟见了,必得一顿好揍。”霍连云生得叫皎月也妒忌,所以这晚上知道他要露面,月亮都没出来。
“不想挨揍就进去躺着。”
霍连云不仅没有听劝,还挨在船夫身边坐下,他身上带伤,一折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你揍我吧。”伴随霍连云咳嗽,滚烫的吐息喷在船夫隐在斗笠阴影中的脸上。
手中烟杆一横,烟斗抵住霍连云右胸。
霍连云仍旧含笑,不过片刻后,他就笑不出来了。烟斗力道极大,恰杵在他的伤口上,霍连云脸色发白,不得不向后仰身。
船夫抬起脸,眉尾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眼神蓦然凌厉。
“哗啦”一声巨响,船上跌下去个人,飞溅起浪花,令烧得火红的烟星子一黯。
船夫接着烟嘴猛一吸,烟星发出极细的噼啪声,再次鲜艳起来。
霍连云气急败坏的声音飘散在江面上——
“侯爷就是要跟你好,你给侯爷等着,等我好了,谁揍谁还不知道!唔……嗯嗯,妈的你倒是拉我上去!”
水面上冒出几个泡,看着霍连云结结实实呛了几口水,才有竹篙懒洋洋伸入水中。
一星如豆,摇曳着照在霍连云右胸伤口上,霍然流出脓水来。
赵洛懿把明晃晃的刀子在火舌上烧烫,眼皮子也不哆嗦一下,透入肉中,剔出腐肉。
霍连云一头冷汗,牙咬在赵洛懿肩头,令他也痛。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赵洛懿手法娴熟替他包扎,洒了金疮药的伤口似乎止住了血。倒是赵洛懿肩头浸出血来。
霍连云鼻子灵,他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扒住赵洛懿的肩头,放柔声音:“让我看看。”
面对自己咬出来的牙齿印,小侯爷并无多少内疚,镇定地为赵洛懿包扎,他倒是想从赵洛懿脸上找到什么表情,无论是厌恶还是什么,赵洛懿丝毫不为所动,包完就走出船篷,依然坐在外面,丢给霍连云一个背影。
霍连云幽幽叹了口气,食中二指中一枚飞镖泛着冷光,看来看去,又卡回腰带之中,沉沉睡去,随江波摇曳,连梦都是晃来晃去的。
……
最靠近大秦都城中安的一座郡城,乃是灵州,城内有一间专营车马,副业走镖的铺子,被称为“十方楼”。
后院里半月前才住进两个小厮,铺子里别的小厮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这不,半夜里又不知道他两个闹腾什么。
有人想出法子,爬上不过二米的院墙,“哗啦”一盆冷水泼进去。
墙那头方才还“嗷嗷”呼痛的声音弱了下去。
“叫你别去,又去,你师父来了,带累我挨骂!”少年疏风声音弱了下去,没好气地把另一名少年嘴上叼着的湿巾子往他嘴里用力一按,“叼稳点!再叫出声,我可剁了你!”
疼得坐也坐不稳的李蒙忙不迭点头,瞪着眼珠子瞅疏风手上的药瓶。疏风是他师兄,奇了怪了,只要是疏风带在身边的伤药,用着都格外疼。这不,药粉一洒上伤口,就疼得李蒙差点跳起来,最终一脚重重顿在地上。
“起开!”疏风被踩了一脚,一肚子火,把李蒙踹开。
才上好药的伤在臂上,又浸出血来,李蒙歪倒在席上,仍死死咬住那湿巾子。
疏风这才想起,李蒙是受了伤的人,略有些内疚,伸手去拽他。
李蒙把眼闭着,少年容色惨白,方才被疏风折腾得够呛,白肤里又透出些红。疏风真觉见了鬼了,这李蒙要是把眼睛闭着,却有点太秀气了。
听见疏风吞咽的声音,李蒙莫名其妙睁眼看了他一眼。
“看屁,下次你出任务,我再也不来了!”疏风似被火燎了睫毛似的,忙忙避开他师弟的直视。
“师哥……”李蒙吐出嘴里的东西,虚弱地出声,眼圈却有点红了。
李蒙那点事,在年初派出来的四个人里,不算什么秘密。
他是已故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