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御剑才语气淡漠地开口:“你回去罢。”
屈方宁如蒙大赦,立刻疾奔出帐。出门长长吐了口气,这才觉出不对来:“挨打
的是我,受委屈的也是我,他凭什么给我脸色看?”
二人自此陷入冷战,平常相见了,也没有只言片语,连目光都不相对。屈方宁顶
着这一口气,头几天怒气冲冲,满脑子只是想:他要是来找我,我不拘抓个甚么,就
往他脸上摔过去!随他说多少好听的话!……大不了这条路不走了!可惜时光过隙,
始作俑者始终不来。非但不来,更没有一个正眼,连最平常的交往都没有了。屈方宁
虚张声势地骄傲了几天,见御剑毫无和好之意,不禁有点儿慌,寻思着故国危矣,敌
军头子要是来示好,也只好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地原谅他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而六月都过去了一半,预想中的示好始终没有来。
二人之间的异状,连小亭郁都听闻了,同他打趣道:“你跟御剑将军怎么了?快
去服个软罢,他心情不好,我们在国会也跟着遭殃。新来的书记官,连着两次都给他
吓哭了。”
屈方宁背靠他轮椅木轮,把玩着他新制的环形连弩,闻言自嘲道:“我有什么本
领跟他吵架?打得我半死不活,还威胁我不准提,不然就把我扔到连云山下。呸!扔
就扔啊!我又不怕!”指向鬼城主帐方向,恶狠狠一按机关。看他咬牙切齿的德性,
多半是把那位心情不好的大爷当成了活靶。
小亭郁笑道:“方宁,你一说到御剑将军,语气比平时小着好几岁。”接过他手
中连弩,一边示范,一边随口道:“将军对你一向严格,那也怪不得。要是换了我,
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更不会跟你生气。”
说者无意,屈方宁心中却是一动。旋即想到:“要是去了西军,就更动摇不了他
一分一毫了。”没奈何,只得丧气地回去了。
当日军中传令,命离火部三千常备军整饬行装,翌日清晨,随主帅前往雅尔都城
。雅尔都城远在另一侧国境之畔,狼群出没频繁,因又称“苍狼之城”。从前举族东
迁之时,便以此为临都。近年千叶冶织二业蒸蒸日上,不再逐草而居,年少一些的,
便多半没见过这座传说中的狼城。
此城对于鬼军八万将士,意义更有不同。因为城主不是别人,正是鬼军主帅御剑
天荒。既是他出身之地,也是首战告捷之所;家中亲眷,如今也在城中居住。这一趟
差使,轻松惬意不说,更有衣锦归故里之荣耀,真乃千载难逢的美差。消息传出,离
火部立刻遭人侧目,吃了许多白眼丸子。
翌日出发,御剑轻骑在前,大军随侍在后。众兵一路欢歌笑语,兴奋之情溢于言
表。唯独不高兴者,屈方宁一人而已。只是额尔古、乌熊几人都留在鬼城,他的不高
兴无人可说。
当夜驻扎在一处清流边,众兵纷纷舀水捉鱼,又在水边点起篝火,煮鱼大嚼,笑
声不绝。屈方宁一个人远远坐在黑暗处,望着御剑在火边与人交谈,心中无由一阵委
屈,又忍不住有点儿骄傲:“我才不跟你服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正胡思乱想,忽见火焰的烟霾后,御剑似乎向自己这边抬了抬头。他吓得连忙低
头,心跳得砰砰作响,生怕给他发觉了。隔了一会儿偷偷瞥去,火边空空如也,御剑
已经进帐去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默默坐了一会儿,就在青草虫鸣之间睡着了。
草原六月露水极重,次日清晨醒来,只觉身下潮漉漉的仿佛一汪水,身上却温暖
异常。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摸到自己身上盖的一件厚重之物。原本盖得好好的,给他
毛手毛脚一摸,一个尖锐的物事擦过他的脸,划得甚是疼痛。
他吃了一痛,皱着眉坐起,一看身上披盖之物,顿时全身一僵,鼻腔也酸了起来
。
那是一件漆黑宽大的军服,肩领上缀着全军独一无二的五枚女葵纹章。
他吸了两下鼻子,才恨恨道:“纹章都不拆,差点杀死我!”抱着那衣服又迷怔
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