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抹似笑非笑之意。
屈方宁暴露在他目光下,背心凉飕飕的很是难受,只觉他活脱脱就是一条花冠子
大蛇,自己就是只被盯上的青蛙!他生平最怕者有二,一是他那铁胆御史的爹,二是
已死的屈沙尔吾王爷。在这二人面前,只觉自己渺小而愚昧,一切手段都上不了台面
。眼见柳狐即将后来居上,心中颇为抗拒,一夹追风马腹,向旁边让了让。
柳狐偏偏要同他来搭讪,从他的坐骑入手,把他全身上下数得着的物事一通夸赞
,句句点到即止,既不特别肉麻,又恰到好处地表明了倾慕之情。末了又大发感叹,
说草原有英雄子弟如斯,他们几个老东西早该退位让贤了。又道屈队长何日晋升为鬼
军主帅,他老人家是一定要前去送礼道贺的。
前文暗表,柳狐是王室祭司出身,于千万人前祝祷施法,视若等闲;一举一动翩
翩如神仙,嗓音更是醇厚优美,蛊惑人心。常人听了他这么一番马屁,早就飘飘然不
知南北西东也。但屈方宁听来心惊肉跳,只觉他每一句话里,都藏着无数的陷阱算计
。自忖没本事对付得,索性乐得藏拙,虚伪地呵呵几声,把两片嘴唇紧紧闭起了。
柳狐平时惯使个见风使舵的,这时却一点也不懂看人脸色,不但没有识趣闭嘴,
还饶有兴味地纵马靠拢:“屈队长好像不是千叶人吧?”
屈方宁心头一凛,从睫毛下瞥了他一眼:“不是。末将是锡尔族人。”
柳狐佯惊道:“可是小燕山北的锡尔族么?久仰久仰。尊族白燕窝闻名天下,在
下有幸得而尝之,滋味之美,此生难忘。”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怅惋道:“可惜现
在再也没有啦!”
屈方宁心中暗道一声“来了”,收起心神,抿嘴一笑:“柳狐将军见笑了。末将
自幼来到妺水,早已将千叶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柳狐微笑道:“在下自然理会得。若非如此,御剑将军怎会将你视若……性命,
将通身上下的本领都教给了你?”又促狭地向他挑了挑眼:“有这么个父亲,日子过
得不太轻松罢?听说上次你相救他义兄之子,惹得他大发雷霆,差点儿就把你打死啦
!”
屈方宁对他这幅三姑六婆的嘴脸实在厌恶,心中默默射了他满身大窟窿,口中镇
定道:“御剑将军跟我说过,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规矩不严,何以成方
圆?末将犯了错,自然是要挨罚的。”
柳狐干笑两声,道:“这个自然,自然。爱之深,责之切嘛!”忽而大笑,道:
“鬼王殿下竟然自命君子,这可是旷古未有之奇谈啊!”
屈方宁也随之一笑:“君子三道:仁者不忧,智者无惑、勇者不惧。御剑将军三
分其二,忝居君子之列,似乎也没什么不当。”
柳狐眯了眯狐狸眼,越发满脸堆笑:“屈队长博闻强识,言辞犀利,比鬼王殿下
亦不遑多让。敢问屈队长南学如此精湛,是否也是从父习得?”
屈方宁天生对危险有份异样的敏锐,这一问虽然平平无奇,立刻察觉出不对,谨
慎地回了一句:“南学博大精深,末将所学不过沧海一粟。柳狐将军莫要折煞我了。
”
柳狐摇了摇手中马鞭,姿态甚是儒雅:“屈队长太过谦虚了。说到南学,在下自
然不及鬼王殿下多矣。他修的是治国平天下之道,小老儿不过偷空蜇摸几件艳闻罢了
。南人重天伦,讲究父慈子孝。似乎前朝有一位父亲,家境贫困,无以为生,只靠贩
卖桃儿过活。最后篓中只余下一枚桃儿,他儿子又哭喊腹中饥饿,遂自己轻轻咬了一
口,便全分与儿子吃了。又有一位父亲,----他是做高官大贾的,平日忙碌得很。某
日他与儿子午睡,旁人催得急,叫他外出;儿子又压住了他的袖子。这人灵机一动,
想了个办法:一剪子把自己的袖子铰了。屈队长,你看这人,宁可毁了一件衣衫,也
不愿吵醒了自己的爱子。这份爱怜之情,天底下的父亲岂不是都要自叹弗如?”
这两个大名鼎鼎的典故,屈方宁虽然知之不详,但依稀辨别出不是甚么融融泄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