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这个孩子,生得又黑又丑,一张脸至今还未长开;身子瘦小,不到寻常婴
孩的一半大小。无论多么口才出众的人,都说不出甚么违心的漂亮话,只胡乱搪塞了
几句就罢了。
传到御剑手里时,旁人的好话都已说尽了。他身材魁梧,手掌粗大,将那孩子轻
轻握在手里,如若无物。只见那孩子眉毛稀疏,眼皮肿起,鼻宽而塌,下巴短小,瞧
来真与屈方宁没有半分相似。说到面目轮廓,倒真有几分那“敖黑儿”的影子。
他一见之下,再无疑虑,反反复复的只是想:“这是公主与那侍卫的孩子,他们
早就瞒着宁宁做成好事了。……唉,这要是宁宁的孩子,我不知有多爱他!”
巫木旗在旁好奇地看着孩子,忽然咧嘴一笑:“小锡尔从前像个小猴子,这娃娃
也像个小猴子!”
屈方宁向他二人方向看来,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小亭郁也抱着沙琳娜到场,此时便道:“方宁,你给你儿子取了名字没有?”
屈方宁刚从乳母手中抱过孩子,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有。叫阿葵!”
这名字钻入御剑耳朵,直如天降雷霆一般,将他天灵盖都击得隐隐作痛。
他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从前与屈方宁教习箭术的地方,想吹吹水风,冷静一下头
脑。
他想:“为什么宁宁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名字有什么寓意?”
这个葵字绝少用作人名,读来也并非十分动听。北草原最负盛名的女葵花,人人
都知道是他雅尔都家族的徽记。很久以前的一天,他把这种名字的花,刺在了屈方宁
的脖颈上。
他对自己苦笑一声,沿河岸缓缓下行,将祭典经呗之声远远抛在身后。
行至白石滩前,遥遥望见几个执经幡、摇金铃的僧人,并两名祭司、几位鬼方巫
女,簇拥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沿路洒水拜神。这也是孩童满月的仪式之一,由通灵之
士敬告四方土地,佑护孩子平安长大。
只听屈方宁沙哑疲倦的声音响起:“你们也歇一会罢。”
僧人巫女在河畔歇了。他抱着孩子,坐在了河岸最大的白石上。孩子哭了起来,
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
御剑与他相距极远,只见他脊背微微弓了下去,头也低低垂着。
他在极目之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次想要举步而上,又硬生生扼住了脚步。
忽然之间,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屈方宁唱起了哄孩子的歌。
只听他极轻、极轻地唱道:
“没有丰沛的雨水,
河流怎能不干涸?
没有雄壮的大树,
云雀儿到哪里去唱歌?
只有和雨水在一起,
河流才能养育牧民。
只有和大树在一起,
云雀儿才得以栖息。
……”
这声音传入御剑耳里,仿佛一条满是倒刺的鞭子,抽得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刹那之间,他想起了最初与屈方宁相识的日子,想起他在自己马前期待又害羞的
样子,想起他缠着丝带的两只手,想起他在自己腿上得意洋洋地问:我是不是你最骄
傲的学生?
屈方宁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缠绵缱绻之意。阿葵也渐渐止住了
哭声,似乎也被这歌声吸引住了。
御剑在山坡前泥塑木雕般站了许久,心中空茫茫的,竟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那低低的、温柔的歌声,还在水风中不断地响着:
“……河流里的水啊永远没有穷尽,
美丽的小云雀儿不要忘了旧情!”
第85章 解羽
拜这身份殊异的男婴所赐,乌兰将军在接下来的六七月间,成为了比太阳还要炙
手可热的人物。阿斯尔王颁下诏书,敕封外孙为小安孜王,封邑之广阔、地位之尊崇
,几乎与嫡长孙等同。安代王为般配身份,亦将屈方宁封衔提了一级,同时对其率领
下的军队开放六个月最高级别的征兵权。千叶十六军人数以鬼军为首,西军次之,郭
兀良军、车宝赤军又次之。乌兰军人数不足二万,原本排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