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冤假错案,便是谋逆之罪已定,包大人也会掀出此案还当年一个真相。此案你还是,莫要查下去了。”
展昭定定地看了公孙策和他手里的卷宗一会儿,轻声道:“大人可会查到底?还是说,大人已经知晓真相。”
公孙策不答。
展昭拱手退去,还未出门,又听公孙策低叹:“此番可会叫你对大人失望?”
“先生与大人顾虑无非天下,展昭所求亦是天下太平;而大人知晓其中非是冤案因而闭口不言,那展昭知与不知,又有何干?”
温和清朗的嗓音随蓝衣的最后一角从屋门口消失,那绷直垂落的衣料像是主人的性子既柔软又耿直,既体贴又棱角分明。
展昭一抬头却见白玉堂抱着长刀靠墙而立,也不知他何时来的开封府衙。
屋内的公孙策缓缓地铺开卷宗,上头所录的正是天圣七年数位朝臣因祸乱朝堂一罪,满门抄斩。他的手指从附录的名簿上一一掠过,那上面男女老少,无一幸免,甚至大多数人死时不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死,只知自己老爷犯了错他们都逃不了这一难,想必那日刑场之上哭声震天动地,鲜血更是流淌如溪。
公孙策眼底闪烁着悲悯,官场水深,一人的抉择走了岔道,便是这样的结局。
非是冤案,却有不少人无辜枉死。
公孙策将卷宗猛然合上,快步至屋门口,清晨的阳光在万里无云的青天之上十分刺眼,他口中那一句也不知落在谁耳里,像是重重鼓声穿过风而来,“那崔珏,若是当年旧人,原名当是崔钰,原吏部尚书崔潜的幺子。”
包拯叮嘱他莫提,莫叫两个年轻人知晓,非是不信任二人,更不是惧怕掀开了什么天家的丑闻;而是为了不让他二人涉入朝堂之水太深,以致来日不能脱身。这水下头都是各种各样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和理想,为了这些他们能杀尽一切无辜之人。
可那两个年轻人的信任却叫人不忍心辜负。
公孙策目光清澈,神色从容中含着几分悲悯与惋惜,而门廊之外哪还有那一白一蓝的年轻人。
风过。
垂拱殿的书页又被风吹过几页。
赵祯伸了个懒腰,叫陈伴伴收了那盒子,吩咐御膳房备些吃食送到庞皇后寝宫去,今日无朝,他不如去看看庞妃如何。
“小祯子?”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很快一个少年郎从门口探出了脑袋,乌发秀容、笑容更有几分稚气,正是赵七。
赵祯一愣,笑道:“昨日称病不来,今儿倒是活蹦乱跳。”
见赵七摇头晃脑、毫无规矩的进了殿里,一旁的陈伴伴垂着头不声不响。
赵七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病一好就来给你祝寿?虽说晚了一日,我这可是带着贺礼来的。难不成你要看我一脸病容,回头你那些臣子就要骂我大不敬,把病气过给你。”他嘴里你呀我呀的,仿佛半点没有当眼前人是大宋的天子。
“你想说礼部的薛尚书罢。”赵祯笑着同他招手,“他平素古板拘礼少不得念你几句,你来得正好,久不与人手谈,正手痒。”
赵七也就在赵祯对面坐了下来,“我看你是技痒,有心与我炫耀你这围城取子的本事,该不会是没看奏折,偷偷看棋谱去了罢。”
陈伴伴摆好黑白棋子,静静退下,并不提醒赵祯原有意去看望庞妃一事。
清晨的风刮落了几片老旧的树叶。
开封府衙后院里,展昭与白玉堂落在院落的石桌两旁。桌上还放着那坛两日前的晚上白玉堂带来的酒,阿冬送来的下酒菜倒是已经收了,还特意将酒坛重新盖好。
一刀一剑往桌边一放,二人视线交错而过。
白玉堂伸手拎起石桌上的酒,晃了晃,里头还装了大半坛。
他挑眉揭开盖子印了一口,一抬手丢给展昭。
展昭单手揽过酒坛,亦只是饮了一口,又将酒坛放下。酒坛底部与石桌磕碰,在静悄悄的风起鸟鸣之中有些刺耳。
“天圣七年。”白玉堂道,“府君崔珏从江湖消失踪迹。他原是个公子哥,又传闻原名是叫崔钰,误传为崔珏,可见他确是姓崔,而那天圣七年被满门抄斩的崔家……”
展昭抬起眼,眼底比深幽树林里的一弯潭水还要沉静。而白玉堂视线落在展昭的眼里,紧紧盯着展昭、像是在凌厉地逼视,往那沉静的深潭之中一口气丢下了无数颗石子,不搅他个天翻地覆决不妥协。
“你果真要随先生所愿,不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