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车里,无线电通话器上传来指挥中心焦急的呼叫:“李卫红!李卫红!什么情况?支援马上就到,支援马上就到!”
……
市公安局案情分析室,邢副局长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踌躇满志地望着墙上的地图。这个案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作为备受袁局长青睐,被他一手提拔的心腹,邢副局长之前在公安系统内的资历、积累、口碑都比不上与他一起竞争副局长位置的对手,选拔之初争议很大。是袁局长顶着压力力排众议,亲自到组织部做的工作。
所以年轻的邢副局长迫切地需要立一个大功来为自己正名。比如现在这个案子,简直具备邢副局长心中完美案子的所有要素——涉枪、绑架、富豪。
可以想见,如果自己成功解救人质,抓捕犯罪分子,不但范阳市公安系统内质疑自己的人无话可说,连省厅的领导都有了印象。
邢副局长眯起眼睛,想象自己荣立一等功,在全省公安系统年度表彰大会上被省厅一哥亲自授予奖章时候的感觉。
忽然一个小警察用力推开门冲进来,脸色苍白,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邢副局长被打断白日梦感觉很不爽,皱了皱头,威严地喝道。
“邢局……”小警察定了定神:“指挥中心报告,静安区有两个交巡警发现了犯罪分子的车辆。”
“好!”邢副局长兴奋地拿起了帽子戴在脑袋上:“走,去指挥中心,给我联系赵一峰。”
小警察却没有挪动脚步:“刑局……”他结结巴巴地说:“交巡警让他们停车检查,他们……开枪了,然后跑了。”
“胡闹!无能!”邢副局长愤怒了:“怎么搞的嘛!赵一峰呢?他要对这件事负责!那两个交巡警呢?我要给他们处分!停职!关禁闭!”
“两个人都牺牲了。”小警察眼圈发红。
邢副局长哑口无言,过了好几秒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两个都死了?你确定?”
小警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邢副局长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叫上法医到太平间检查一下。”
邢副局长愤怒了:“怎么对领导说话的!嗯?你哪个科室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指挥中心的,我叫张志成。邢副局长还有什么吩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把你们处长叫来,我要……我要处分你!”邢副局长声嘶力竭地吼叫。
“你随便。”张志成转身走出房间。
邢副局长颓然坐在椅子上,摘下帽子,脑袋上一头冷汗,他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却手一抖把茶杯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搞了多年的政工,他太清楚一线干警牺牲对领导意味着什么了。无论什么时候,干警牺牲领导总是要负直接责任。要是案子破了还好说,或许能平安过关。如果没能破案,那就严重了,停职处分都是轻的,甚至往往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
作为一名拥有雄心壮志远大抱负的青年领导,不到四十岁就成为正处级实权干部的邢副局长,政治生命的终结比死更加难以接受。
他定了定神,拿起电话,拨通了袁局长的号码。
……
刑侦大队的队长周平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事发现场。两位牺牲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到了静安区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市局法医正在进行解剖分析。
现场已经被完全封锁,三辆特警机动车和两辆交巡警巡逻车的灯光将煤台照得亮如白昼。刑侦大队的伙计各司其职地忙碌着。他们都是有着多年一线经验的老刑警,见过无数血腥的命案现场,但此刻两位同事牺牲的惨烈场景依旧让他们面色戚戚。
地上未干的血迹触目惊心。鲜血渗入泥土,形成了两大滩暗红色的印迹。血腥味在无风的空气中弥漫。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巡逻车被撞得面目全非,右侧翼子板凹陷破碎,机盖掀起来,破裂的水箱和油底壳不停地向外渗透着滚烫的水和机油。
周平蹲在地上,在吸满了鲜血的泥土中摸索,没一会,他在草丛中摸出了一块沾着红白之物的头骨碎片。
他盯着碎片看了几秒,又在草丛中摸出了一颗变形的子弹。
“五四式。”他扭头对一边做记录的同事说。
“现场没有发现民警的佩枪。”
周平点点头,站起来,顺着地上的脚印,走到桑塔纳边上,做出下车、拔枪、举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