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卷六 二百七十八

“不是的，”莫闻之皱眉，略移过了目光：“我囚牛并非……”

“你就是个卑鄙小人。”秦青根本不待他说完，空闲着的手自面上一抹将幻术除去，露出破碎可怖的本来面目：“白龙一族，道貌岸然、暗藏奸恶，我早有领教。”

莫闻之并未被这番唾骂激怒，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心里惟剩阵阵哀伤难受。两万年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两万年来第一次再见到青蛟。那个时候双方都杀红了眼，他们都是一样的不知退让，气血方刚。虽然早已听过传闻，但到底远不如就在眼前来的震撼，而当时的自己很久都沉浸在失去素素的悲痛中，根本无心他顾。莫闻之真切的有些悔意，如果那时的自己能再多几分耐心，努力找一个更为稳妥的解决办法，俩家会不会还有和解的希望，会不会少些伤亡。

“……我……是我……”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歉意。

“大哥，没这个必要。”展胜寒也继续和青蛟对峙，被青蛟这般辱骂家族，按理说以睚眦的性格早该暴跳如雷，可他这次一点没有发怒的征兆，在大是大非上，睚眦也难能可贵的有细腻正经的时候，当日大哥未曾对青蛟追杀，在睚眦看来已经做的足够了，“那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既然认同了父亲，选择了天下苍生，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这还真令我意外……”秦青第一次对一直以来最为瞧不起的睚眦有了些许改观，“不错，自从你们暗算我父亲开始，就不会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慈悲滥善，囚牛，你根本不配做王主。”

“我从来也不想做王主！”莫闻之厉声喝断，青蛟和睚眦都吃了一惊，莫闻之借此占了上风，将青蛟的手压抵钳制在侧，“对于两万年前的争斗，我实有后悔，但我会接受既成事实，现在当着我兄弟三人的面，向你表达我的歉意，不为你能接受，我只求自己能在接下来的生死相搏中，能够问心无愧。因为……因为我就是个慈悲滥善之人。”

“大哥……”蒲清鸣三人都颇受莫闻之真意所感，连展胜寒都颇为动容。是啊，大哥从来都不像一州之主，不像龙神长子，大哥像……对了，大哥他，就像个大哥，是世间最棒的哥哥。

龙子们汹涌的情感共鸣，不光烛龙，靑蛟也是不可避免的会被影响，恶心透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越是看到他们表现出的重情重义，当日的所作所为就越是不可原谅。当然了，靑蛟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能停下他杀戮脚步的，唯有以杀止杀，剩下的便是，挡我者死。

“……那么，可以开始厮杀了吗？好哥哥？”

莫闻之觉得自己真是逊透了。

他好不容易狠下的心肠，竟就被靑蛟这一句明显是讥讽的问讯抨击得溃不成军。

思绪完全不受控制的拉扯着让他回忆起自己和靑蛟久远而荒谬的争吵，关于一个幼稚可笑的问题——他俩到底谁才是哥哥。

年幼的小囚牛坚持认为既然他先破壳了那他就是哥哥，而小靑蛟每次都冷冷的抛出句：“我娘有我的时候你爹娘似乎还不认识。”这个根本无关紧要的问题持续到蒲牢的蛋被送来才得以解决，因为这样一来他俩就都是哥哥了，也就是说，直到最后囚牛都没有如愿以偿的让靑蛟叫他一声哥哥，虽然在后来的漫长生命中他被几个亲弟弟无止境的叫着。

莫闻之觉得自己简直混账不肖。

他有职责，有义务，他该听从也认同父亲的选择。与兄弟们一同战胜靑蛟，封印烛龙，就算真的使些卑劣的招数也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绝不能输，是的，就像两万年前一样。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很是成熟，却没想到似乎更加不懂事了，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想毫无形象毫无尊严的跟靑蛟说：我受够了，千错万错都是哥不好，烛龙那个变态你要杀就杀，父亲那里有我呢，墨叔叔我也求父亲放他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素素求她原谅……

要是真这么说了，估计不光靑蛟，几个弟弟、烛龙，怕是都会把他当成傻瓜吧，可不是吗，如此荒谬的无稽之谈，是不可能实现的，自然也不可能说出口的。

于是他唯有愣愣的不语。

可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艰难压抑才不至于出口的心声，靑蛟怎么可能听不到。脑子有病、思维错乱，秦青有无数嘲讽之言却忽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他郁结了半天，最终竟只愤愤的憋出两个字：“……胡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而莫闻之知道。

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呢？就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