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华丽的棺椁着了迷,正拿着要抚棺上雕纹——忽然听到怪异的呼吸之声。她醒过神时,同伴都消失了,回身一看,雕着精致花纹的棺椁半开,里面坐起来一个粽子……
望月做梦不爱说梦话,做了噩梦,惊醒时也不会失声尖叫。
这一回惊醒,她差点叫出来——夜里静悄悄的,因为室内阒寂一片,她在眼前看到的这张面孔,似地狱里被处极刑的鬼脸,狰狞扭曲到了极致。
李绸犯病了——看他这样痛苦扭曲的症状,看来情况十分凶险。
当她紧着安抚自己的心脏时,腿脚已经自觉地下了榻,腿下自觉地向外大步快走。
据闻,像李绸这种抽搐病人经不得吵,她尽量压低声音,心里“砰砰”跳着,不停叫着“来人”。
听到里外间几处动静了,望月忙回到榻上,抓住李绸乱摆乱抓的手,凑近他身边,小心问他:“你是不肚腹之间疼?”
李绸脸孔扭曲,似乎被折磨得灵魂出窍了,根本说不出来话了。
只是一双眼,还在执着地看着她,他似乎欲哭而哭不出,牙关都快要咬断了——望月忙拿过棉毛巾,叠起来以后,好容易才塞进他的嘴里。
做完了这个,望月忙伸手,往下想往他肚子上探。不提防他的手乱伸乱抓,正打在她眼睛上,她不由低呼一声。
值夜的近侍奴婢也都进来,玉容掌着灯,已看到刚才她被打到,忙先上来看她被打的地方。
望月说无事。忙去看夏至和清明,清明将李绸嘴里塞的东西调整下,夏至则爬到榻上,奋力按压李绸的手臂。
清明又去将他的腿也死死按住,俩人合作着就将他的腿脚绑缚起来
望月坐近前,怒道:“他平时发病,你们就这样对他?”
夏至头低低的,算是个恭敬的态度,清明则低着眉眼,该干什么干什么。
望月怒气一沉,对招娣说道:“你去清明那儿替了她,蒋太医怎么教的,你就怎么做。”
望月又对桂圆和小内侍道:“你们两个上去,手上用绵劲儿,轻轻给公爷揉按肚腹和腿脚。桂圆从上,千儿,你从脚上动作,要轻点儿。声音都小些。别惊着公爷,这个病症受不得惊。”
又对在检查她脸的玉容道:“之前让你准备小布口袋,准备了吗?”
玉容忧心地看她的脸,见问就点了点头,望月道:“去膳房把盐炒热,拿两个袋子,每个袋子只装小半袋盐,拿进来替换着用,快去。”
玉容见公主言色郑重,虽说觉得她脸上伤要处理,此时也不敢迟疑,立刻去了。
玉容在膳房弄好了盐袋,望月忙小心将盐袋放到李绸肚子上,用手擀着袋中盐在布袋面弄平,让盐袋子均匀摊在他肚皮上。
看着李绸不能自控的抽搐,和他空洞失神的眼睛,望月在心里感叹——且隐隐觉得难过。
从前令世人趋之若鹜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竟被命运这样拨弄,什么样的罪都加在他身上了。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脸不敢凑得太近,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乖乖的,会好起来。没事的……”只是这样安抚的话,颠来倒去,想起来就说一说,而其他人就不停给他按摩身体。
这个过程症状平复的过程,持续时间很长。尤其是在夜间,四下里静悄悄的,也许是两个多时辰,也许是更长的时间。
总之,当李绸不再抽搐,痛苦的表情也开始平缓时,望月困顿间仿佛听到了鸡叫。
望月问了其他人,果然他们也听到了。
五更鸡叫,确实不早了。李绸症状平稳下来,渐渐阖上眼昏睡下去,望月打着哈欠,命众人把东西收拾一下,叫大家赶紧好好睡会儿,午前起迟了也没事。
望月将给李绸换个盐袋,均匀地压在他的肚腹间,和女婢们给他把被子捂得严实。
就这样,拉着他的手,才安心阖上眼睛,昏昏沉沉睡过去。
李绸昏沉沉睡着以后,做了一个十分快意的梦。然后醒来之后,却将梦境忘得一干二净,可那种快慰的感觉却是夹着大仇得报的欣喜。
李绸艰难地移动着头颅,枕畔人无知无觉地沉睡着,他其实不大想得清,她为何最终要舍襄阳候而来就他,也不明白,她对他的病状有这样周全的准备。
在他无所知觉的时候,她难道曾悄然倾慕于他吗?
因为数月来的伤病和久长的压抑情绪,李绸感到头脑心质的钝化,他不再试图弄清楚嘉善是否曾对他有君子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