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招徕着人缘。趁势卖杂货的小贩儿也出来了,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百样琳琅,满目新奇。
绣样儿多到数不清的手绢儿,奇特材质配搭而成的珠花,琦瑶美玉雕成的首饰,巧夺天工的器顽……我简直要看花了眼!
人一多,车便行的极慢。我把上半身从车窗探了出去,就这样看见什么直管双手一搓,怀里一揽,自然有身后护送马车的谢参军付钱。
他气急败坏:“喂喂,我说,悠着点买啊!本参军就这点俸禄!”
我哈哈直笑:“别逗了,你去找圣人报销了便是。”
一提起什么“圣人”,我便恨不得把所有摊子整体打包带走。瞧见他对皇后那副样子,本来皇后挺讨厌一人,硬是因为他叫人感觉可怜。
我赶紧摇摇头,算了算了,不想!现在是玩的时间!
若说这上元节的场面如何,满城花灯亮若白昼,一夜鱼龙舞上银河。各位请自行参考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当我一激动顺便从人家小孩的冰糖葫芦上咬了一口之时,我发现我的状态可能是开心疯了。
那小孩倒不哭不闹,瞪着大眼睛瞧着这个“动若脱兔”的姐姐,一脸的难以理解。我嚼着那口酸甜,兴奋的跟那孩子挥手:“嘿,回见啦!”
太医正终于忍耐不住,幽幽的开了口:“我说这位女史,不如让老臣为你把把脉,瞧瞧你这初春气脉蒸腾,心浮气躁之症啊。”
我把头抽回来,哈哈笑着。出了宫就别在端着宫里那一套了,我从新买的宝贝中抽出几样年纪大些可以用的,塞进了他的怀里:“太医正大人,既然今夜您不能在家团聚,这几样便送给您夫人吧。可莫要拒绝,也不贵重,只当玩物戴着有趣,图夫人一乐吧!”
太医正抚髯笑道:“你啊你啊,净叫人又好气来又偏生喜爱。”
我捧着脸:“谢谢大人。大人快抓紧时间,多看看灯呀!”
说罢我将马车左右两窗的帘子都开到最大,现在,整个世界不可不谓流光溢彩满堂辉,火树银花不夜天了。
而当所有的花灯都是花红叶绿,色泽自然之时,却突然一座迥然不同的人偶灯映入眼帘。
我心中一震,急忙叫车夫停下,立刻跳下马车近处观瞧。
谢参军见我面带异色,也即刻下马跟了过来。
这盏人偶灯,实在是太诡异了!关键是,它的模样还似曾相识。
只见它通体绿色,浓艳浅淡的绿,层峦叠嶂的绿,一层层一圈圈绘成立体有致的面庞。浑身最夺目的便是人偶额头之上带了个铁箍,铁箍直挤压的满脑袋的皱纹沟壑纵横,而皱成疙瘩的眉头下,两颗往外突出的眼球像是能被勺子轻易剜去的模样,叫人悬心。
还有那朝天鼻的两个大鼻孔,又大又圆,匠人门也是手巧,连鼻孔两个窟窿眼儿也能糊的这般细致。又在墨绿色的勾画下,完全成了两个黑洞。我试了试,每个鼻孔真的能容纳我的一只拳头。
而嘴巴却是极小的,像孩童的吸奶时候的嘴,像鸭子玩偶的嘴,鼓鼓囊囊,圆而外撅。
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来回细看。才发现这不就是曾经那座差点把我吓尿裤子的人偶!除了先前见的那个是泥塑成,浑身土色,许是掉了绿漆颜色,至于形状,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问道:“谢参军,你可知这人偶灯什么出处?”
谢参军交叉双臂抱在胸前,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直摇头道:“这还当真不知,不过这是一人正在受刑的模样。”
“啊?受刑,什么刑?”
“是一种轻可剜眼,重可碎头的酷刑,叫‘猿猴戴冠’。那头上的铁箍可以不断拧紧,以做刑讯。若犯人不肯招认,眼珠便随着铁箍不断拧紧而努形于外,再用铁勺或者小刀,便能轻易剜下双眼。”
我听的胆寒发竖:“这么不吉利的象征,这店家怎么摆在门口啊?别人家都是摆着福禄寿喜财五神,这家倒好,也不怕招来晦气。”
这时一位老者从店内出来,只见他头戴软裹幞头,身穿翻领袍衫,腰挂几串钥匙,一副掌柜模样。
他瞧了瞧我们嗤之以鼻道:“你这丫头竟说胡话,这是咱们制灯油,蜡烛、一行的祖师爷。市面上这几十年才兴起用的新蜡乃祖师爷亲创,倒由得你们这些黄口小儿在这里置喙。况且祖师爷离世后已羽化为烛仙,逢年过节的,自是得礼敬一番,以祈得生意顺遂!”
瞧着这老者夸夸其谈的样子,手指还指指点点。我心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