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走了。她说,好了,再看,你该做噩梦了。
我突然发现,姑姑对哥哥,完全是后妈的作风……
阿爹的眼睛就一直红着,擒着泪,于不经意处挥洒一滴,再掩去声色。我不知道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在此刻忍得有多辛苦。
午时之前,哥哥的骸骨全部清出,搭上了诵经布,先挪回了家中。
前番一别,再度归家,一隔十三载。
翻箱倒柜从来都是我的特长。
晚上在姑姑书房上“写字课”的时候,姑姑有事出去了一刻。
我便临时来了感觉,瞧见满满当当的两座大书架,该有许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珍本奇书吧!
万一翻出来一本比乌龙院还好玩的呢~
我就凭着感觉,一层一层的翻找。在最隐蔽处的那格,发现了一个精雕细琢的木匣子。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个尺寸偏小的画轴。每个都系着小巧的络子,跟我帐子上的一样精致呢。
我拆开一卷,一看,惊讶了。
画中是一个小姑娘,樱桃小口一点点,正骑在一个硕大的布老虎上。
再看落款——「丙戌年白露日凡玉菟五岁龄录。」
是我!
我刹那间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连忙拆开其他的画轴。全部,全部是我。从出生到十四岁,一共十四副。
而最前的两幅,是合影。其中之一,与我曾经的梦境重合。那个美好的女子怀中抱着只有四颗门牙的我,在花圃旁依依笑着。
而后的十二幅,便只有我一个了。
这是阿爹每年找画师,在我生辰之日所画,寄给姑姑的吧……所以,缺了旧年的十五岁。
那在暴室大院过的十五岁,彼时,还对一切,一无所知。
我正看的激动不已,姑姑轻步回来了。
“我定找时机,改一改你这不听话的性子。有没有三令五申,姑姑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翻?”
我以为自己拿到了姑姑是我亲生阿娘的证据,仍兴高采烈的一转头看着姑姑问道:“姑姑,你是我阿娘吗?”
却见姑姑脸上带了怒色,柳眉倒竖,斥我道:“装好,搁回去!”
姑姑的反应使我大出所料……
我连忙把画轴卷好了,码顺了,物归原位。然后讪讪的坐回书桌前。
姑姑的怒色平静了下来,语气寻常的说道:“你和秋儿既是养在我房里,我自然是你们的母亲。如今,已不下三五人说我偏疼小的,忽视大的。怎么,你还于心不足,想要亲上加亲,全然将我独占去了不成?”
我连忙哼唧道:“姑姑您莫听她们乱说,都是见不得别人开心,吃饱撑的,指手画脚别人家的事,撺掇别人教训孩子。”
姑姑浅笑:“哦?那你的看法是?”
我闪闪眸子:“姑姑何时忽视姐姐了?菟儿瞧着,姑姑对姐姐计议深远着呢。”
我一转话音:“话说回来,也不是为了独占姑姑,到底阿秋姐姐和您相处的时间更长……只是,若姑姑不是菟儿亲生阿娘,怎么会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念念不忘,留有如此多画像呢。”
姑姑一刮我的鼻子道:“姑姑在家守孝那三年,光替你换尿布就不知有多少次!那时怀里抱着个咿咿呀呀的你,只觉得是亲生的。回来宫里,免不得时常想念,就每年讨来一张画像,瞧瞧小菟儿长什么样了。”
“那您说,县令夫人何时去世的?”
姑姑一点我的脑袋:“这也能忘?你刚出世两个月,夫人犯了喘疾去的。”
我把下巴搁在书桌上,默默说:“原来这样啊……”
姑姑将毛笔递给我:“来,继续写字。”
再一次的探问被驳回,然我心中依旧觉得,答案不是这样。
作为一个三眼轮极其有力的人来说,我相信我的直觉。
翌日听见了两件稀罕事。
张采女经过了三天的诊治,居然保住了胎儿。现在只一心一意在鹤羽宫将养,有专属女医全天候陪护。
闻听此事,只觉荒谬。甘露殿今日还有些血腥气,其落胎之兆搞得满城风雨,如今说没事便没事,简直在玩变戏法嘛。
而另一件,佛光寺何总管升官了!
直接跳过了姑姑内司大人,也跳过了暂领后宫的淑妃娘娘,更无太后娘娘懿旨。而是,由皇上提拔的……
皇上原意是,国寺将设,大兴佛法,以遏制道家炼丹异术之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