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能撑多久了,反杀的可能性差不多等于零。姜沅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咬牙硬撑,可能因为垂死挣扎是人的本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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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沅芷机械地撑着灵力屏障,忽然感觉压力一轻,这才发现了变化——
但凡有鬼所在的地方都有黑色的火焰忽然窜起来,将鬼都包裹在其中,鬼在火中凄厉地惨叫着,逐渐灰飞烟灭。
一只又一只鬼消失在火焰中,惨叫声慢慢降低,最后一只鬼消失后,天地一片寂静,风声和歌声不知什么时候都停了,只有鲜红的惨白的花还在夜幕下摇曳。
姜沅芷把清语往地上一撑,冷汗一滴滴流下来——她也没来得及思考灵魂为什么会有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又不敢放松警惕,只能警觉地四处打量。
她扫过一个方向后忽然一愣,视线飞快地转回去。这才看清花丛深处,有少年提灯回望,手中的灯照亮了他周围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他的脸。
她曾见过这样的灯,那晚她夜闯明月楼,被人拦在途中。那个帮她解围的叫做乌夜啼的神秘女子,手上就提着盏差不多的灯。
而那少年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你看着他的脸时便只能想到好看一个词,是那种超越了性别的、无法形容也无法挑剔的好看。虽然因年岁尚小五官还未长开,已经窥得见他满身风华。天地有多钟爱他,那眉眼精致到几乎都不像个真人了,想来若非雕琢者有意将一切美好赋予,无心之下如何能有这样的造物。
即使是静静站在黑暗中,这人也像披了满身月华如练,干净而纯粹。而左半边脸上血色蔓延,依然是熟悉的图腾纹路。
他其实站得并不远,只不过花丛足有半人高,之前气氛又太紧张,这才没有注意到。
那少年无声地站在花丛深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姜沅芷犹豫了一下,毕竟没有选择,对图腾的好奇又压过了警惕,最终还是一步步向少年走去。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前行,步伐不疾不徐,两人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沅芷忽然停下脚步,那少年便也不走了,又转身回来,安安静静地站着看她,仿佛能站到地老天荒。
姜沅芷终于能确定了,他就是来领路的。便也不再犹豫,跟着少年走在花丛中。
——哪怕终点真的是长离海,也好过刚刚那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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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了这地方就仿佛没什么时间概念,路和长夜一样没有尽头,时间一久普通人怕是要控制不住地心生恐慌。
而姜沅芷……姜沅芷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毕竟两个半辈子都没受过什么磨难,走得时间久了还是难免心中发毛。就算有人领路,然而这人一言不发,也就只能平添诡异气氛。
在姜沅芷的耐心险些要耗尽时,面前景色一变。
原本漆黑的天幕中银月高悬,洒下一片清辉。那些诡异的、鲜红惨白的花都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个少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清新的草木香,传来鸟儿的啾鸣声和树叶摩擦声。
不像是长离海,水中并没有传闻里的无数灵魂,只在深处有影影绰绰的黑影。
姜沅芷屏息凝神,盯着黑影看。
那些黑影似乎在靠近水面,灵活得像鱼。
灵活得像……鱼。
黑影一个一个破水而出,月光下看得清她们乌黑的长发和鱼尾。
那似乎是几十条泉鳞,鱼尾是深深浅浅的蓝,几乎要融化在水波中,披散着的长发滴着水,脸上有淡蓝色鱼鳍状的东西,莹白如玉的手腕上还残留着鱼鳞。
当她们转过身来时,也看得清她们脸上蓝色的图腾。
她们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隐约泛着一点蓝。一个个眉眼瑰丽缱绻,左脸上覆盖的蓝色图腾遮住小半容颜,反而有种云遮雾罩的美感。
她们的手中抱着二十七弦的渡琴,无色的琴弦似乎在夜里发着光,琴身是鱼尾一般的颜色,雕刻着的花纹各异,却都是一样的精致。她们抱着渡琴在月下湖中唱歌,唱千百年不变的景象,用的是古老的语言和温柔的曲调,细雨霏霏,小桥流水,水波慢慢漾开来。
聚集在月夜下湖水上的泉鳞群,美得好像一个梦境。
忽然听见天外一声琴弦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水声风声鸟鸣声,刹那间世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