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一时兴起,便同他说起了记忆中的一些趣事。每到一个墓碑前,她便会努力回忆片刻,接着将那些回忆分享出来——那些洒满阳光的日子与充满欢声的过往。宁静肃穆的墓园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当真有些像是个喜气洋洋、和谐融洽的见面会了。
可惜靳李二人虽然聊得开心,故人们却仍然不为所动。一座座墓碑沉默无言,在凛冽刺骨的风雪中与他们对望,当中隔着滔滔冥河与迢迢时光。很显然的,靳李二人并不在意它们的冷淡反应,二人一路上聊得津津有味,直到他们在李/明夜父母的墓碑前停下,这又是一个合葬墓……李/明夜忽然沉默了。
“哥,让我自己待会儿吧,我想跟他们道个别。”她轻声说道。
靳一梦应了一声“好”,随后往外退开,他没有离得太远,也没有靠得太近。一旦有突发/情况或是她发出召唤,他便会即刻赶到,然而茫茫大雪隔绝了他的身形与气息,使她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风已经停了,雪似乎小了一点儿。李/明夜拉下斗篷的兜帽,让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随后倾身过去,轻轻拂开墓碑上的雪。一对老人注视着她,面带微笑,笑容慈蔼,目光温柔。
茸茸的絮雪落在睫毛上,融化了。
过往的所有记忆,或彻底遗忘,或模糊凌/乱,一些毫无意义的场景,一些支离破碎的前段,此时尽皆排列融合,组成了一段完整的人生岁月。它们骤然地浮现,如水落后自然的石出,如春至时枯树的萌芽。时间到了,它们便来了。
李/明夜缓缓地闭上眼。她同时呼吸着墓地里的雪、卡洛城的香料蜡烛、遗忘之地的毒雾与长湖镇的烈火;味蕾尝到她自己的血、热巧克力的甜美、今天早上喝下的炒肝与靳一梦为她做的每一顿饭……甚至包括新鲜的母乳,淡淡的一丝甜,还有羊水的味道,温暖而带有腥气。
源初的世界黑/暗而狭窄,却十分温暖,接下来光亮出现了,温润而虚无的红色……突然之间,她就能听见了,世界多了一个可以感知的纬度,变得更加立体与丰满。她听见潺/潺的流水,隐隐的喧嚣,一天比一天清晰。
——有一天,世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响起,“嘿,我的甜心小公主,我是爸爸。”
“爸爸。”李/明夜深深地呼吸,忽然笑了,“原来我从那时候就认识你了,只比认识妈妈要迟几个月。”
所有前尘往事尽数浮上心头,如同一道蜿蜒的河流,在脑海中潺/潺流动。一切纤毫毕现,清晰生动,如同时光倒流,再度成为每一个过去中的自己。这是李/明夜曾经在觉者试炼中体会过的感受,如今再度重现。
她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所有的她们。她们或哭或笑,或悲或怒,她们的快乐与幸福,她们的绝望和挣扎,她们的宣/泄与疯狂,她们的冷酷和筹谋……一个又一个她从时光长河中起身,向她一步步地走来。无数个她最终融合成了一个,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想要站在成功的尽头。”她听见她说。她们向彼此伸出手,二人两手相握,慢慢融合,“我想要站到云遮不住、风吹不到的地方;我想要没有人,甚至没有/意志能够凌/驾于我之上;我想要站在白塔的顶端看星星和极光;我想要知道一粒沙砾与一个宇宙、一块石头与一颗星辰的相似与区别;我想要这世间于我再没有未知……”两个人变成了一个,“我想要一切。”她轻声说道。
李/明夜霍然睁开眼。她抬起手,摸/到脸上湿/漉/漉的泪水。
雪花轻旋着坠落,她听见雪花落在墓碑与枯枝败草上的声音,听见它们落在她的发际,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与每一声呼吸……世界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像是一伸手就能攥到手心,然而始终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如同隔了一层透/明薄弱却坚/不/可/摧的塑料膜。
只一步之遥,却恍如隔世。
李/明夜静静地体/味此刻的感受。即使是在她通/过一阶段觉者试炼之后,也没有如同此刻一样脱/胎/换/骨的感受。准确来说,她此时的感受有些类似于开启天赋或是天赋升级的时候,品味起来玄之又玄,微妙不可言传,亦难以形容……但很显然,这跟她接受试炼通/过奖励时是迥然不同的。一阶段觉者试炼,与其说是一次“试炼”,倒不如说是一次“筛选”,而试炼的通/过奖励则像是一个身份认证,与“士兵阶”、“二号种子”等等身份认证并无本质性差别。
李/明夜隐约意识到,若是能突破那“一点点”,她就能跨过二阶段觉者试炼,而且二阶段试炼必然与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