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而至的途中由心底喷发而出的,一同喷发的还有那蓄积已久的泪水……
他从不流泪,只知道笑,由生而始。此时却汹涌澎湃的泪如泉涌,似乎要洗刷弥补近三十七年的干涸无情。
这泪水是由许兰秋播撒种下的,由她浇灌培育的,如今终于也因为她,成势而出了……
(五)病榻前的肺腑之言(1)
廖语声被众人救起的时候只是稍稍不适,吐了几口水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许兰秋却有些不行了,原本就已经是濒临涣散的边缘,无异雪上加霜。
经过一番抢救,许兰秋生命气象依旧微弱,昏迷不醒,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文从义一直来不及休息,自身也是憔悴到了新一轮的沧桑。病床上的许兰秋苍白憔悴,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般相似,但憔悴更甚。
文从义敷在许兰秋耳边唇际说了许多悄悄话,期望能唤醒她:
“兰儿,我见到你的样子,就想起十多年前,你初到武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般静静躺在那里,苍白憔悴,一看就知道是历经磨难。那时候我甚至有些嫌弃你的……可是如今看来,还要憔悴,却还要美丽……”
“我知道自己当时是吓倒你了,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冷漠的,只是你对我的抵触也有些吓倒了我而已……”
“其实大哥真正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照片上,还记得这张照片吗?”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许兰秋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似乎扎着两根松散的小辫,又似乎没有扎,由着柔顺的有些弯的发丝倾洒在肩头。
那时许兰秋正在佯装着看书,远远注视着一侧凉亭处高谈阔论的尹志民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人。看得痴了,不由得轻轻托了腮,眼中尽是神往遐思。这时,飞扬着西服衣角的许敬轩拿着一部相机从大厅大踏步转到了花园。本来是要与尹志民等人拍照的,中途不经意见到含笑托腮,发痴发呆的许兰秋,那般美丽那般圣洁!顿如被什么照耀到了一般,停住了脚步。这个堂妹见了无数遍,此刻该是最美丽的瞬间。许敬轩想都没想举起相机,“咔嚓”就是一张照片,将这一美丽瞬间定格了下来。事后这张照片一直由许敬轩保管着,许兰秋自己都不曾知道。直到最后说要拿一张照片寄给上海文公馆了,许崇明便从相册中挑了这张寄给文家。
“兰儿,当时大哥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丫头才多大呀,看来这么不通世事的!怎么好就做别人的妻子了,还是我的妻子。”文从义说着轻轻捧起了许兰秋的脸颊,似乎笑了下:“我哪里知道,原来这个丫头只是清纯不懂事在表面而已,骨子里懂事得很呢!这些年,你这个妻子做的这么好,这么的到位,算是大哥阴差阳错得到的福气吧!”文从义又笑了下:“上天是不是对大哥很好?你说呢?”
文从义不闻许兰秋回应,叹了口气:“你那么害怕黑暗,害怕打雷,我却不管不顾,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以后大哥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打雷闪电的天气了,大哥一定不会了。”
文从义又仔细凝视了许兰秋一会,叹道:“那一次我确实曾舍你而去的,但终究良心战胜了自私。我感谢那时自己的坚持,要不然怎么会有后来的这么多的美好。大哥岂不是要错过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妻子了!”文从义说着在许兰秋额头轻轻吻了一口。
“你说得没错,在汉口的时候,我确实只是出于道义维护和怜悯你。”
“你真正打动我的是那次你的生日,还记得那次,那一天吗?虽然中途有些不知趣的人掺和捣乱,但终究我们还是开开心心度过来的。你也很高兴的,对不对?我没想到,你会只要一件那么普通的旗袍。”
“那时,我便知道,我的这个硬塞过来的妻子,看似平淡无奇的妻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兰儿,还记得你唯一的醉酒吗?那次你真叫我有些意外,原来你也有那般调皮可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光是表面看到的那般,骨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个不一样的灵魂呢。”
“你一直觉得自己是鱼,我是网,俘虏你的网,对不对?”文从义又笑了:“其实你何尝不也是大哥的网,大哥何尝不也是被你俘虏的鱼!”
“小林英浩的事情,我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因为是我引狼入室的……”文从义想到当日自己对许兰秋的粗暴凶狠,又是悔恨又是心疼,连带声音也有哽咽的颤抖。
文从义不想许兰秋听到自己的呜咽,吐了一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