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看在眼里,如一根小刺扎向眼中,突然间就有了泪意。
他想叫住她,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刘丫头从一旁的一个屋子里出来,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张油纸,招呼宝宝:“雨小了些,咱们快走吧”
宝宝点点头迎上去,小手用力举起背篓,刘丫头蹲下身伸手把背篓背上,宝宝帮她扶好,两人手里拿油纸挡在头顶遮雨,走进了细密的雨雾中,宝宝快步走着,没有回头。
文斓悄悄走到静渊身旁,靠在他身上,轻声说:“爹爹,我们把小姐姐带回家吧。”
他摸摸儿子的头发,柔声道:“说什么傻话呢。”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不由得湿了,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不由得悚然而惊。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雨过天青,空气澄净清新,四山环抱,绿叶青枝,山色如映在画中,点点阳光照耀,秀丽之极。又过了一会儿,铜铃声声由远至近,小武赶着骡车来了,车子上却坐着一个老者,正是卓策明。
傅春生快步上前将他扶下来,静渊也跟着过去,朝卓策明一揖到底,道:“卓老师,您老怎么来了?”心里清楚,卓策明此行必有缘由。
卓策明身材矮小清瘦,是典型的川人样子,面容上的精明被伤心往事抹掉,只余些微的痕迹,一双沧桑的眼睛朝静渊打量了一番,慢腾腾走到屋檐下,随意找了一根条凳坐下,拿出叶子烟来,傅春生忙抢着上去给他点着,他吸了口烟,对静渊道:“你要问我什么,现在便跟我说吧。”
“师傅”傅春生听他语气不善,忙想找话相劝,静渊朝他摆摆手,走到卓策明身旁和他并肩坐下。
“卓老师,实不相瞒,我要在清河开一个钢铁工厂,想请您去做首席技师,帮忙改进汲卤推卤的机车。”静渊也不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
“我是老朽之人,没有读过洋书,外头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你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跑到这个荒山野岭中来找我。”卓策明眼睛看着远方,淡淡的道,“你来找我,是为了省钱吗?”
“嗯,有人跟我推荐过一些外国的技师,他们要的酬劳确实很高。”静渊点头道,傅春生大惊,朝静渊连连摆手,示意他注意措辞。
静渊似没有看到,继续道:“我也曾动过心,想着给他们的工钱再高,比起开了铁厂得到的利益,却是如九牛一毛耳。在清河,已经有盐商开了铁厂,他们制造出的推卤机垄断了整个清河的盐场,盐商们花了巨大的价钱购买他们生产的机器,有一些零散的商人,买不起机车,产盐的数量明显拼不过那些在盐场装备新式推卤机的盐商,好大一批盐号都垮了,而那些买得起机车的盐商又如何呢?那些都是蒸汽机,耗费太大,维护、维修的资金也高,买了来固然能提高产量,可是随即也给自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我开铁厂,虽然也想挣钱获利,但是我也有一个心愿,希望全清河的盐商,都能用合适的价钱买到新式机车。卓老师,我知道按您的岁数与识见,在金钱上,我便搬来金山银山给你,你也未必看得上。所以,若请了你,在报酬上,您自然能为我省下一大笔钱来。”
卓策明听到这里,轻轻笑了笑。
静渊又道:“卓老师,您家学渊源,您的祖父颜师傅是清河盐场技工的宗师,被清河人供奉为神仙一般,而您对清河盐井、盐场的了解,并不亚于颜师傅。我知道名利对于您来说如水流沙上,您是一个意存高远之人,当年既然不愿意背负祖上的盛名,易姓而居,说明您心中有大志向、大抱负,您已经失去儿子了,卓策明的绝技,难道就让它这么断绝在荒山野岭之中吗?”
卓策明眼中精芒闪闪,却是沉默不语。
静渊轻叹一声,目光诚挚,专注地凝视着卓策明:“卓老师,不论您相信与否,我明白失去至爱至亲的感受……”说到这里,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七七,神色间颇有些凄楚,旋即强自正色道,“人活在这世上,不能白活一场,古人说得好:‘君子耻有其容而无其辞,耻有其辞而无其行。’您有逸群之才,若能施益于众人之上,或许也能让您的儿子九泉含笑,而您,也无甚遗憾。”
他看着卓策明的眼睛:“所谓不平则鸣,您心中有不平、有未偿的心愿与志向,才能今天主动来找我,对不对?”
说了这么一会儿,卓策明一根烟抽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静默中只听见山中鸟语与水声潺潺。
卓策明出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你很会说话啊。”静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