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贝安,法国人,武昌济仁教会医院的眼科专家。"淑月听了,赶忙对那洋人微笑,问讯地看了侄子一眼。乾英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答道"姑妈,我是趁路易到昆明交流事务之便,请他来为嘉年冶病的。"淑月听了,只恨仅有一张嘴,讲不完感激恭维的话,一臂里对在旁边呆看的杏儿使眼色,叫她赶紧吩咐下人为远客上茶备饭,打扫房间。
嘉年在生人面前是局促的,她很害怕来访者陌生的气味,一直拉着乾英的衣袖角儿不肯松手。诊断后,路易告诉乾英,女孩的眼睛本身无碍,主要是幼时因外伤而造成脑内淤血压迫神经而导致的失明,不过,不需要动手术,快捷而稳妥的方法就是用较猛烈的西药化开脑内的淤血,同时辅以中国助手配的散淤温补的中药固本,好的机率还是有的。
于是路易开了西医的方子,又叫助手把固本的药一一配好,细细吩咐侍候小姐的丫头婆子,并为了不让她的眼睛过度疲倦和见光灼伤而给她缠上了浸过明润药水的纱布。于是,嘉年便被小心侍候着,她顶讨厌喝那苦涩的药汁,第一次反抗的时候,使女们拿她没撤,到是丫头小桔伶俐,赶去叫了表少爷过来,说来也怪,乾英的前脚刚踏进西院,小姐便不动了,松开拉扯陈妈的手,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来。"哥哥,是哥哥来了!快点,去倒茶呀。"陈妈于是转身介,出门提壶,正与进来的乾英打个照面,"不要倒茶!你只管把药拿来!" 乾英的声音是干脆的,挽了右手的袖子接过陈妈递来的乌黑药汁,直直地端到嘉年的面前,"嘉年,把药喝了。"女孩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放在膝上绞着衫摆。"喝了它。" 乾英继续说,声音温和了下来:"每天都要吃的药,不喝怎么会好呢?听话,乖。"嘉年只是低头道:"哥,这药苦得很,我不要。" 乾英笑起来,"快喝吧,难道你不想第一眼就见到我?难道你不想看看如今的我什么样子了吗?"女孩听了呆了一呆,仿佛憧憬着将来而自顾自地笑了,那样子竟显得傻气,乾英于是把药放在她的手上,她颤微微地接了过去,先小口小口地喝,后来就把碗底子揪起来了个一饮而尽。旁边的小桔忙递糖过来,乾英一瞅,是玉寿斋的五福糖,已剥了油纸,露出里面血写样的暗红福字,不由隐隐地一阵哆嗦。
第七章
次日下午,乾英从军署回来得早,直截到厨房里去看有些什么菜吃,恰恰见到门口的院中的大水缸里养着条长长的红鲤鱼,便说要吃鱼。少爷从没有下过后院,这些做粗使的仆妇们见来了这么个俊美的主子,很是开心,一下子就都不做事了,全扭过头来只顾看他,乾英暗自发笑,对她们施令道:"捞上来给我剖了,你们哪个最会做鱼的,今晚整个红烧活鲤鱼。"哪里知道话放下去,却没有一个仆妇应声而动,乾英自觉没趣,正待发作,幸好一个叫杨妈的仆妇应答道:"少爷,这鱼不能吃,是镇阴气的,这宅子阴,厨房又是血光之根,所以在院里养了条阳气重的红鱼辟邪。""这里阴?谁说的,就算以前阴气重,现在有了我,还会阴?别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话,我今个儿就要吃这条鱼!" 乾英显了他军阀将帅的本性,不抠这口气,强吃一条鱼。
可命令归命令,仆妇们哪里敢动那条鱼,都垂下了头不吱声。乾英下得不台面,只得挽了袖子说:"罢了,我自己来吧,你们这些下人,胆小如鼠,根本上不得台盘!。"他于是俯身下去捞那鱼,可毕竟不是做这种事的,一点蛮劲不得要理,东西碰壁两眼乱瞅,只见那鱼上窜下溜,游刃有余,捞了半天只滑得一手腥气。乾英气得扔出几句脏话来,一掀前襟,只待冲进厨房拿大筒瓢来舀水。正在这当儿,边上闪出一个丫头,小碎花黄叶儿布衫,墨蓝镶边白麻里子围裙,早已抄起了两袖探身下去,只几招便把那鱼给降服了,活蹦蹦地扔进簸箕里,拿到乾英的面前。
乾英一时愣住了,一是那鱼的鳞色是出乎意料地鲜红,二是这丫头是出乎意料地漂亮。她长得一幅狐狸的样子,鹅蛋尖脸,丹凤美眸,甜美的小嘴微微上翘,身段不像嘉年的瘦弱,却是高大而健康的,rǔ房十分丰盈,有点不衬那张脸的秀致。乾英笑笑,暗里嗑巴着她的味道,伸手将她的大辫子拢到后面,"你叫什么名字?捉鱼的美人?"他轻佻地问,女孩先是一惊,然后窃喜,脆嫩地说:"回少爷,他们都叫我桃儿。""好!" 乾英赞道"好名字,真伶俐的丫头,这鱼,你就给我做了,若整得好,我向姑奶奶要你上我住的东院去。"丫头高兴得前胸都仿佛有些颤微微了。
晚上的时候,鱼盛在长圆盘里上来,姑侄两个并洋医生陈副官一起吃菜。可那鱼也真怪,看上去老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