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扰人心绪。
许皓月从林天明手里接过树枝,带着他绕到祠堂后面,找了个台阶坐下。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研究手上拿的东西,但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个突破口。
见她半晌不动,林天明有些着急,摘下一颗刺球扔到地上,用前脚掌一踩,再一碾。
四五个栗子掉了出来。
许皓月瞪大眼睛。
原来板栗是这么来的啊?
林天明捡起栗子,轻轻吹掉面上的灰,双手捧到她面前,眼里带着期盼。
许皓月突然记起,她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东西了。
那天,去泡温泉的路上,陆成舟给她一袋子刺球,说是板栗。她还不信。
后来,在园子里,陆成舟姗姗来迟,手里提着一袋带壳的板栗。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就是像这样,一个一个剥掉板栗外层的刺,把最新鲜饱满的果实,捧到她面前。
许皓月从林天明手里拿起一枚板栗,用指甲掀开一角,慢慢地剥着外壳,手轻微地颤抖。
黄澄澄的栗子,放进嘴里,有股说不出的草木的清香。
这是城里买的板栗没有的味道。
许皓月慢慢嚼着,眼睫微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原来,他曾经对她那么好。
可他什么都不说。她就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许皓月心头一阵酸软,又恨恨地想,妈的,男人的心,说变就变。
他对她的那些好,如今看来,就跟打脸一样。
林天明正低着头,用脚踩碾着一个个刺球,直到听到一声抽泣,才抬起头。
他顿时呆住了。
他还从没见过许皓月哭成这样——
双眼红肿,眼泪不停往外涌,一边啜泣一边吸鼻涕,哭得毫无形象可言。
林天明疑惑又紧张。他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她哭。
他站着不敢动,缩着肩膀,头垂得很低,抬起眼皮偷偷看着她,神色忐忑不安。
许皓月看到他这副可怜模样,联想到他以前的遭遇,又忍不住替他难过。
“过来。”她哑着嗓子,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搂住他瘦小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丢脸了……我知道,他们就是故意气我的。春晓想让我吃醋,陆成舟想让我死心,可我、可我还是没忍住……”
她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诉苦: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喜欢我,真的,我能感觉得到……为什么又把我推开?扯一堆什么狗屁理由,说什么飞蛾扑火,说我们注定是个悲剧。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用尽全力啊,患得患失的那还谈什么恋爱!我恨死他了!呜呜呜……”
她哭得越来越凶,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林天明默默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尽职尽责地充当着树洞的角色。
歇了会儿,许皓月又换了个咒骂对象。
“还有我哥!”她恨恨地骂着,“这个狗男人,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横插一脚!要不是他,我俩早成了!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虽然林天明不认识她骂的那个人,但这凶狠的语气,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在一旁瑟瑟发抖。
骂了会儿,许皓月又想到陆成舟,语气忍不住软了几分。
“唉,算了,我早就该放弃的。他那天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要是还纠缠他,不是犯贱吗?我都觉得自己好丢脸……”
说着说着,心头蓦地涌上一阵酸楚。
她把头埋在膝盖间,低低地呜咽着,肩膀轻轻颤动。
哭了许久,哭得头昏脑涨,大脑一半清醒着,隐约能听见远处的戏曲声,一半是模糊的,昏昏沉沉,仿佛坠入无边混沌。
有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从毛衣缝隙钻进来。
她冷得一哆嗦,抬起头,抱紧手臂摩挲了几下。
一只小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是一小堆剥好的栗子。
许皓月喉中一哽。
“……谢谢啊。”她拿起一个栗子,放在唇间,却连咬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苦涩一笑,对林天明说:“你先回去吧,我……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林天明直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动。
她于是换了个话题:“你刚刚爬到树上,是不是想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