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乱说的,第二天一早起来,我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又不去宫里?”
“我要去了的话,谁在家里陪萌儿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呢?”
这态度,真够理所当然外加无赖的。我无病呻吟道:“皇上该恨死我了吧……恨不得把我切八块,煮熟了,再切八块,再煮熟了,再切八块……”
我猜想中,他要不会来个天真可爱的“为什么是要切八块”,要不就是故作霸道的“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却不想他回我的是“谁敢把切八块,爷把他切八十块。”很难有人像我一样能听到亦能懂,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在这样的时代背景里,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那弘昑怎么办?他还是个小孩子,总不能让他的身份不明不白下去。而且,而且婉怡这么一说,咱们……不就相当于犯了欺君之罪吗?”
他淡淡一笑,我看见他眼角的细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问:“是不是觉得爷老了?”
“嗯,可惜只有笑纹,没有白头发,不然……”
他支着身子探过来,与我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不然什么?”
“不然我们也可以算作白头偕老了呀!”
“我们会的。”
八月末,暑热已经完全退去,秋意袭人,一点点爬过京城里的树叶,把它们染成金黄。我曾闲来无聊,在夕阳的余晖中数着落叶,等他回家。等着等着,影子就被愈拉愈长,岁月就一天天老去,光阴的故事,我一字一句地念,他不厌其烦地听。
“今天的鸡汤药味好重……”我捏着鼻子,满腹牢骚。
笙儿在一旁打趣:“这可是爷出门前特意吩咐下去的,福晋您就乖乖喝掉吧,不然爷又要说您撒娇了!”
我默默地汗了:“这个是又什么?好端端一个菜,干嘛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福晋,这些都是补身子的,您前些日子一场重病,现在就应该好好补补,就算您不想吃不想喝,也想想肚子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呀!”
我晕,这笙儿废话一波接一波,为了寻求耳根清净,我决定不再开口。一种莫名而熟悉的感觉涌上来,我有些口齿不清:“笙儿……笙儿……”
她无奈地抬头:“福晋,您还有什么……福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好像不太对。”我怎么会有种羊水破了的感觉,这不才九个月零几天么,伸手一摸,裙子竟真的一片温热。早产两个字霎时出现在脑海中:“笙儿,笙儿,叫产婆。”
她被我的话吓了一跳,眼里有些惊慌地问:“产婆,不是还没足月吗?”不等我回答,又忙冲外面喊:“蕊薏!蕊薏!快去叫产婆!快点!”
“奴婢先扶您回房。”
这时蕊薏匆忙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已经派人去叫了,产婆很快就到。”我被两人搀扶回房,羊水一直顺着大腿留下,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思考。早产,就算身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这亦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新生儿夭折的可能性太高,就算有幸存活下来,也有极高的几率先天残缺,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智力上的。以前在残障孩童学校做过义工的我,对此有着很深的印象。
我不想……胤祥,你在哪?
子宫的收缩伴随的心脏的收缩,让我猛地抽搐:“笙……儿。”
她抓住我的手,焦急地重复道:“奴婢在这,奴婢在这!”
“叫他回来。”
“嗯!您放松一点,产婆马上就来了,待会儿奴婢就去请爷。”
“你先去找他。”
她拗不过我,便向一旁吩咐:“蕊薏,你看着福晋,我先去找人通知爷。”
“产婆来了没?”
“马上就来了,福晋,您忍一下。”
“还有大夫……”
“奴婢也派人去叫了。”
“还有……”胤祥……
……
我不知道产婆是什么时候来的,大夫侯在门外,我只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还有盆子、桌椅的碰撞声。一切都那么乱,像在我脑子里打仗一样。
“福晋,您用力。”
我,没有力气。身上软绵绵的,如同飘在云朵中一般,找不到着力点。抱歉,我也想撬动地球,可惜找不到那个支点……
下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我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奔走忙碌,人影憧憧。“胤……祥……”我攒了半天的力气,小声呢喃,却没有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