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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暗叹口气,让她倚坐在洗手间专为病人准备的高脚椅上后,伸手拧开水龙头,调好水温,放了慢慢一面池水。
“我给你洗吧”我说。
她笑笑摇头:“还没到自己洗个脸都无能的时候呢。”
我并不勉qiáng,把洗面奶递给她后,直起腰看她慢慢湿润脸,慢慢挤出洗面奶,慢慢揉搓着脸颊,动作迟缓吃力。健康常人非常简单易为的动作,在她做来已经力不从心。
化妆品随着洁面液化入了水中,她被化妆品掩饰着灰败脸色,bào露无疑。
呆呆看着镜中,她突然抬眼,自镜内盯着我,那瞬间的眼神,锐利清朗如健康之人。
“我得的是癌症,对不对?”她突然问,声音清晰和缓,神态平和,如同谈论别人的事。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愕然,为张着嘴,做不出适当的应对。
她微微一笑:“而且是晚期。”语气非常肯定。结论她都下了,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我闭紧嘴,不置一词。
她再次端详一下镜中的自己,叹口气,转头看我:“化妆品是最好的面具,美好的一面对着人,败絮藏里面,只有自己知。”伸手给我:“扶我出去吧。”
我抚着她进了房间,征得她同意扶她上chuáng,在她腰后垫了个舒适的靠垫后,我将活动chuáng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让她可以靠坐着不吃力。
我做这些事时,我们都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我,我认真地做事。学校学的护理知识,今天头一次运用,我觉得我还算是个好学生,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能做得得心应手。
“坐吧。”看着我做完,她说。
我坐下,心情并不忐忑,她说什么,对于我来说,都可以云淡风轻。一个生命几乎已到尽头的人,说什么,拥有着健康生命的人,都应该耐心听取,这是对生命的尊重,无论她是谁,她说什么话,我都会认真耐心地听完,保持良善微笑。
“我是个孤儿。”她的开场白让我微微有点吃惊,旋即我保持了倾听姿态。
庄雨桐眼神微微有点迷离,不复刚才的清明,我想,她是沉浸在回忆中了。
“我的一生非常非常简单,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孤儿院,关于我的父母亲人,没有任何线索。我在隆兴孤儿院长大。”
我脸上微微显现出诧异,她微笑:“没错,本城的。”
“我十六岁那年,孤儿院最大的赞助商代表要来我们院参观。院里非常重视,不但仔细认真地做了大扫除,到处张灯结彩,还准备了丰富的文体节目进行汇报演出,力求给赞助商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这是我们院为数不多没被领养走的健全孩子之一,所以,被选上表演舞蹈。我一直是个害羞胆怯的小丫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讨领养的人欢喜的原因,瘦小沉默,没有喜欢我。那天的汇报演出我又演砸了。我一出场便摔倒,并且绊倒了其他共舞的孩子,台上乱成一团,我想我闯了个大祸了,院长准备了那么久的心血,全让我弄砸了。我爬起来什么都不顾地离开会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大哭。”
“一只手伸过来,递来一张面巾纸,我抬眼,那一眼,直直透入我心里,至死难忘。”
她开始说时,我便意识到,赞助商应该是云氏了。原来,她与云翼的父亲是这样相识的,非常戏剧,不过,人都说戏如人生,人生本就是由一幕一幕的情景剧组成的。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云岭是个非常温和的人。笑容温暖如chūn,我一生都没见到过他发火,有时候我想,他若能bào怒一次,也许会快乐很多。”庄雨桐的叙述有点跳跃,不过我听得明白。
“云岭的车驶离孤儿院时,我一直痴痴望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离开。后来他说,他当时在倒视镜中看着我,突然间就下了决心,他要照顾我一生。”
庄雨桐微微笑,“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我,还是只因为同情?他周边的人全部qiáng势得惊人,只有我,弱如蝼蚁,轻轻一根指头便可以碾灭成泥,照顾我,关爱我,是不是让他有种平衡呢?”
我愕然,她怎么会是这种想法?轻咳一声,我说:“不好意思,我插个嘴。”
“你说。”她并不看我。
“我是心理医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想来云翼那头猪不会提及我的专业,他就没把我当成医生过。“人是有从照顾弱小身上感受自身qiáng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