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急躁,看来,我叫你每日习一“忍”字,还是无用武之地。从前我就跟你说过,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能只观其表,得往深一层想。难道为官至今,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谢延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看见连方宸挺直着身子跪在地上,于是连忙扶他起来,在一旁落座,才继续道,“你试想,陛下为何要在朝会上斥责我?由为何独独让崔家独大,而不是其他世家?真的再细想,你就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这不仅叫陛下为难,于你的名声,也不是好事。”
此时,连方宸的脸色惨败苍白,似气血不足,不知是因在午门前跪了两日,劳累所致,还是什么别的缘由。他听了谢延的一席话,怔忡了许久,早已愧疚难当,再仔细斟酌才恍然大悟,“难道,难道陛下是想藉此机会来分化世家,继而……”他没把话说全,可见了谢延点头,亦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连连拍着自己的脑门喊着,“是学生糊涂了,是学生糊涂了……竟不知陛下的深意,只是……这样老师也不用辞官啊……”
谢延捻了捻须,摇摇头,谆谆说道,“老夫年事已高,早已萌生退意,若不是陛下初始登基,需要人辅佐,我早已辞官。现在正可以趁此机会得偿夙愿。一岁峥嵘一岁忧,我已无此心力再与人纠缠,凤羽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后生了。再说了,若我辞官,就更加让人相信,谢家已经失去了陛下的宠信,那么陛下所行之事会更加顺利……”
“老师……”连方宸喃喃道。
“倒是你,本来连我的劝说亦不听,今日竟自觉的请罪归来,又是何缘故?”谢延不解的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连方宸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连忙说道,“老师,您请看!”说着他就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信笺递给谢延,看那笔迹,俨然是他早上收到的那封署名为“谢始”的信函。
谢延不知那是何物,就从容的接过手,结果才翻开看了一眼,手猛的顿住,继而颤抖起来,愕然的看向连方宸,脸色是变了又变,更急急的追问,“这信……你是从何得来的?!”
“是今早有人送至墨轩,再转jiāo到学生手里的。不过,如今是连送信之人也找不着了……”连方宸定定的看着谢延,沉稳的问,“想必老师也知,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了吧?”
“你……”谢延猛的抬头,吃惊的看向他,继而才知自己失了分寸,敛神凝视他,“你想说什么?”
连方宸笑语,“老师不必瞒我,始即初,学生没说错吧?”
谢延见他一副深然的神情,身体霍然颓了下来,不再挣扎,“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学生吃了芝麻会全身起红疹,这事除了学生家里人,也只有谢始兄弟知道。可有一回老师设宴,碰巧让学生无意中听到她吩咐厨子不要做带芝麻的菜式,才隐隐断出来的。”
谢延叹了叹气,问,“那……宛君她可知道?”
“学生以为,她可能恰恰是早知道了,才会写这封信的。”
“你是说……”谢延沉吟一会,想了想,又道,“方宸,我为官多年,从不奉迎过任何人,也从不求人,今日,我要在此求你一件事。”他说罢就要向连方宸一拜。
连方宸岂能让恩师向自己行礼?他眼疾手快的扶着谢延,苦笑说,“难道老师认为学生是那见利忘义的小人?若真如此,就不会连夜赶来老师这里,而是将此昭告天下了。贤弟既在这当下亦为学生的安危着想,字字句句皆是恳切的肺腑之言,那是真把学生当做知己,学生都明白的,老师可千万别折煞了学生才是!”
“如此便多谢了……”谢延此时已声有哽咽,若不是自制力qiáng些,怕早已在人前老泪纵横了,“现下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朝,千万别耽搁了!”
“嗯,如果有用得着方宸的地方,老师尽管吩咐,定义不容辞!”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这事原不该牵扯你进来的。你先回去吧……”谢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连方宸深看了他一眼,嘴张嘴合,终究没说什么,只拱手行了礼后就离开了谢家。
谢延这时才放松了身子,倚坐着低喃,“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那欣喜的模样像是经过了许久,才相信了这个事实,于是立刻吩咐下人唤来了两个儿子。
此时已是夜深,万籁俱寂,月儿被一层黑雾遮住,时隐时现。
谢风和谢长玉已然入睡,闻得父亲十万火急的派人唤醒他们,定是有要紧的事,于是赶紧起身粗略的梳洗一番,便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