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的视线依旧定在地板上,闻言只是摇头,道:“恕鄙人眼拙,我并不知道贵府如何富贵。”他老实道,“我认识晴——萧姑娘的时候,只以为她是熊浩初的远亲表妹。”
萧夫人狐疑:“你不知道我家情况?”她冷哼,“不知道就能哄骗我们家晴玉吗?但凡有点良心,你这种年纪,也不该招惹我家晴玉!”
萧晴玉辩解:“他没——”
“夫人言重了。”张阳处变不惊,“按照朝廷律例,男弱冠女及笄便得成家,否则便由县里牵头进行婚配。我入狱之前,朝廷初立,世道尚『乱』,未有婚配乃是常识。待我出狱,朝廷律例已改。除遇白事,各家及笄姑娘皆已定亲结亲。”
“除非县里主簿能为我找来无夫寡『妇』,不然,不论我年纪如何,我未来妻子,必定都是十六岁往下的姑娘家。”
他顿了顿,抬头直视萧夫人,“我与萧姑娘,并无任何违制之举,夫人这哄骗一说,言重了。”
萧夫人坐直身体,眯眼道:“你倒是好口才。”
张阳不卑不亢:“夫人谬赞了。”
萧夫人一噎。
萧晴玉抿嘴偷乐。
萧夫人仿佛后脑勺长了眼般扭过头来瞪她。
萧晴玉瞬间收起笑,顿了顿,她讨好地朝萧夫人笑笑:“娘~~~他不是坏人,他没有哄骗我——”
萧夫人大怒:“不是坏人!蹲过大牢的不是坏人,世上哪还有坏人?”
萧晴玉嘟嘴:“他又不是作『奸』犯科进去的。”
萧夫人愕然:“不是作『奸』犯科是为哪般?”
“他是——”
“让他自己说!”萧夫人斥道。
“……哦。”萧晴玉看向张阳。
张阳顺势拱手接话:“不敢欺瞒夫人。前些年战『乱』,鄙人为了讨生活,跟一群兄弟……咳,做了些劫富济贫之事,咳,还劫了一批南下上任的官员……”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后来便被朝廷拘役。”
萧夫人:“……”
萧晴玉小心翼翼瞅了她两眼,小声道:“娘,这不就是我爹以前——”
“闭嘴吧你!”萧夫人一拍茶几,震得几上茶盏跳了跳。
萧晴玉闭上嘴。
萧夫人深吸口气,终于正眼看他。
眉目清朗,身高体健,进门后一直不卑不亢,谈吐也算过得去……身上衣物除了有些灰尘,倒也算得上干净整洁。
半晌,她似乎冷静许多。想到在客栈外头看到的一幕,她深吸口气,转换话题道:“那如今你在做什么?家里长辈兄弟几何,各自有何生计?”
“……”张阳沉默了。
萧晴玉有些急了:“你说话啊。”
张阳抬眸,深深看她一眼,转回来,对上萧夫人,坦言道:“鄙下不才,身无长物,家里仅有农田两亩、旧屋一间,近日在捣鼓一些小买卖。父母、长姐、姐夫皆已过世,世上亲人仅剩长姐留下的一儿一女。”他顿了顿,“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挣到太多钱,但是长姐留下的儿女,鄙人将来定是要帮扶的。”
总结一下,就是:没家人、没钱、还有俩拖油瓶。
萧夫人不敢置信,忍不住又问:“那你做的什么买卖?”帮扶亲姐家孩子不是问题,甚至算得上仁义。问题是,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等宽裕人家,帮扶得起吗?
张阳如实回答,最后道:“一天约莫挣个几十文。若是肥皂收得多,十天半月能多挣半两。”
几十文!
多了才多挣半两!
萧夫人觉得自己又快要喘不上气了。再次挥退围上来的丫鬟和萧晴玉,尤其是后者——她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丫头?
她恨不得掐死这丫头算了,省得要气死自己!
亲生的,这死丫头是亲生的!萧夫人心里不停告诉自己。然后哆嗦着手端起茶盏,狠狠灌了两口,满腔怒意依然压不下去——
“啪!”
茶盏摔在张阳脚下,碎瓷片、茶叶、水渍洒了一地。
“娘!!”萧晴玉吓得大叫,再一细看,张阳还好好儿站在那儿呢,她才松了口气,抱怨道,“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摔杯子——”好在没砸在张阳身上。
“你给我闭嘴!”萧夫人厉声叱道,然后指着张阳,“这种人,无才无权无产,还一把年纪,还有一堆麻烦……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萧晴玉不服:“你不是说要让我挑个自己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