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箬呆呆地应了一声, 把手递到张蒙滑腻染血的掌心里, 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微微一抖,眼神清明了些,又连忙缩回了手。
她指尖已经染上腥臭的赤『色』。
“我……还好。多谢统领关怀。”蓝箬低垂着头,没有看他, 鬓边蓬『乱』的发丝在风中轻颤。她往湿漉漉的衣裙上一下下机械地擦着手,声音听起来还算理智清晰, “多谢统领救命之恩。”
“你方才还说要和其他士兵一到上战场, 现在已经看清楚战场是甚么东西了吧?我能救你一次,但救不了你第二次。”
“统领训斥得对, 之前是我自己想差了。我稍后便回村里去。”
蓝箬没有反驳而是温顺地承认了错误, 这让张蒙心里生出点讶异来, 不过他转念忆起方才蓝箬昏头昏脑抓自己手掌的事情,也就接受了她的异样。
“快点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张蒙最后警告了一句, 姿态从半蹲转为起身, 已经不打算继续问询了。
蓝箬衣衫半湿, 形容狼狈,裙角袖口还染着血渍, 就这么让她离开实在有些狠心。但在场两人都没在意这事, 蓝箬伸手顺了顺而后的碎发, 轻声说了一句:
“统领可有婚配?”
张蒙愣了一下,“……有。我妻子就在燕国国都之内。”
蓝箬点了下头,没再多说半个字, 脸上表情也惨淡冷漠,像只是随口一问。她朝张蒙微微屈膝行礼,而后便往岸边其他尚且完好的小舟走去。
澴河上依然在一拨一拨的渡舟,士兵们依次前往对岸。一部分士兵在河上尝试打捞死者残骸,但河水太过湍急,几分钟的功夫,尸体就被河水汹涌的浪花冲得无影无踪,捞来捞去,只捞出一些残存的小舟碎片,蠢鱼活虾。
燕国士兵在此处驻扎营地,来回忙碌,张蒙分出一半人手警戒周围,防止『惑』城突兀出兵,搅『乱』打扰他们扎营。
不过等来等去,『惑』城内仍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慜国除了那‘常胜将军’之外,其他将领的军事素质极差,压根不晓得趁燕国踟蹰,乘胜追击一般;又好似已被方才张蒙那单人穿阵的架势杀破了胆,只敢不出声地缩着。
更有可能……他们是在纠结,谁登上死去的苏怀的位置。
燕国不多时搭好了营地,来来回回的船只也渐渐稀疏,一个兵卒奔至张蒙面前,通知他霍彦霍将军要见自己。张蒙点了下头,也不收拾一身血腥,撩开主营帐的门帘子便踏了进去。
“见过霍将军,不知将军找我是有甚么命令下达么?”
刚刚乘船淌水过来,换了身新衣裳的霍彦文雅地跪坐在帐中,今日他身侧倒没了那些、靡靡之音,大约是初来乍到,尚未脚踏实地。
“宁统领,快快坐下,勿要多礼。”霍彦朝他微微一笑,唇边短须轻动,稍显热情,“方才我听闻统领单人入敌军之中,斩杀数人,令敌军溃败而逃,又摘下了苏怀的脑袋,实在威武至极,特来恭贺啊。”
张蒙俊朗英武的眉目间显出几分困『惑』之『色』,迟疑道:“恭贺?”
霍彦将案几之上一方锦盒缓缓打开。
他双手朝里捧住什么物什,继而缓缓起身,动作小心谨慎,手持从盒中取出之物走向张蒙,双掌间捧着的正是一块少女巴掌大小,镂刻精美雕文,包浆温润,形如飞虎的令牌,上书一个洒脱精美的‘将’字。
——竟是一方将军令牌!
莫非这是给他的?张蒙一时之间颇为惊愕。但霍彦顺顺利利迈了几步,行至张蒙面前,将令牌双手递向他。
“恭贺宁统领,现下已经是宁裨将了。”
“……多谢霍将军抬爱!”
张蒙同样伸出双手,将令牌接住,触手冰凉润泽的小玩意儿有种玉般的质地,张蒙凝望这枚令牌,从胸口中涌现出一声悠长而轻盈的叹息。
他却不知,自己又为何叹息。
“宁裨将,今日你勇毅果敢,诛杀敌寇,叫本该死伤惨重的燕军付出了远远小于预想的伤亡,更别说拿走了苏怀的头——他对燕军可是素来如鲠在喉啊。如此功绩,足以为裨将,稍后你便要点齐兵马,换件崭新甲胄,再拿一件趁手兵器。”
霍彦身为将军,本不是个善于打仗的『性』子,现下白得了张蒙这般的武将,心中便嘲弄赫连恩错把珍珠当鱼目,白白送了他一个百年难得的人才。
作为将军,自然有分润手下功勋的权利,过去数年之间,霍彦颇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