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似乎都能听见指甲开裂的声音。
屋里忽然一阵死静,烛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渐渐暗了下来,隐隐的透着不详。芸儿一个示意,秋雁立刻走过去拨了拨烛花。
烛光瞬间又亮了起来,五层金博山香炉里,依旧是老夫人最爱的檀香,袅袅的香气画出一圈一圈鬼魅的邪气,似是夺命的黑白无常那长长的舌头,令人毛骨悚然。
一声惊天动地的孩童啼哭打破了刚才瞬间的沉默,老夫人的脸色重又欣喜起来,她使劲的张开手臂,急切叫道:“孩子……”
乔氏赶紧把孩子抱了过去,孩子一张粉嘟嘟的娇嫩小脸与老夫人迟暮的容颜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老夫人轻轻的将他柔软的小手小心的握在手里,似乎是握着梅家的希望与未来。
乔氏吊梢的丹凤眼悲哀的垂着,莹然的泪光在眼里流尽了,又蓄满,永无止息,声音亦有低迷的潮湿:“老祖宗,我一定好好的抚养小少爷,他便是我亲生的孩子。”
乔氏的心结与苦楚,众人何尝不明白,骤然间从身份尊贵的麓岳侯夫人变为连娘家靠山都失去的受监禁罪民妻子,却又要亲手抚养自己以前最恨的姨娘的孩子。不是这么性子刚强的女人,哪个能承受的住?
“这个孩子真好,真像他的父亲……”老夫人想到清轩,眼泪又流出了几颗。
“大少爷还等着出来孝敬您呢!您一定要等他们出来啊!要不然,大少爷一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您的……”乔氏死命的乞求着。
老夫人颓然的摇摇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目光又落在了胭脂的肚子上。
两个月左右的身孕,不显山也不漏水,但是老夫人却看得那样痴迷。
不知不觉,晨风吹走了夜色,蜡烛亦是滴尽了最后一滴泪水,天,大亮了。老夫人几次昏昏沉沉,几次又在神医药物的作用下清醒了起来,一次比一次醒来时更加虚弱,连嘴角的抖动都是无力的。
她也曾留恋的将清剑叫到榻旁,只是这个从小习惯了冷落的孩子,眼睛里全然没有眼泪,有的只是假装的嚎哭与抽象的面部悲哀表情。
“你一定要走到正路上啊……”老夫人沉沉的叮嘱着。
清剑不答话,只是胖脸涨的像个茄子一般。清羽急的一脚踢过去,“老祖宗的话你答应一声啊!”
老夫人黯然的眯起了眼睛,清剑被清羽逼的无奈,只好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祖宗,我会好好的。”说罢还悄悄瞪了清羽一眼,清羽也不理论。
自从老夫人因为清剑调戏乔丹丹而责罚他以后,他的性子越发的不好,索性连从小到大一直都比较和睦相处的紫洁也不理了,更加恨透了清羽、乔氏与紫灵,连伊诺与新月都觉得特别不顺眼。
今日老夫人临终遗言,偏生他也是最后一个!连毫无血缘关系的新月都排在他的前面!
一屋子跪在地上的丫鬟,各个都是呜咽不止,想起老夫人素日待人宽和,治家严明,赏罚分明,没有一个不悲伤。尤其是芸儿,十几年贴身的服侍,她便是老祖宗的手、眼睛、嘴巴、耳朵,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的。
精神的极度恍惚中,老夫人仍不忘徐徐的叮嘱芸儿道:“你知道我最希望你长长远远的跟随着谁一辈子的……”芸儿郑重的点着头,“老祖宗,您放心吧,您的心事我都知道的。”
老夫人安静的闭上了双眼,鼻子里的气息进去的少,出去的多,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身体里溜走,任谁也挡不住,孙子孙女们再多的哭喊也终究叫不回来了。
“皓伦……清轩……你们在哪里?清羽……伊诺……你们……”话语犹未说完,老夫人已经眼皮上翻,一缕幽魂即将断绝。
廊下一盆融融绿色中,一只开的妖艳的红花,俏生生,颤巍巍,迎风立在枝头,与这哭天喊地的氛围很是不配。
老夫人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单薄的身子渐渐发凉,冷汗湿透了的衣服黏黏的贴在她的身体
上,她再也没有说话了!
乔氏忍着悲痛,亲自为老夫人梳洗穿衣。尹兴亦是带领着家人,火速的通知了世交老亲,虽然如今梅家蒙难,但是锦乡侯李府与一等威远将军唐家还是亲自来人吊唁了。
很快,整个梅家眼之所见便都是漫天盖地的白色了,一应的红花绿草都挪得远远的。庄严肃穆的灵堂里,早年为老夫人准备的金丝楠木棺材赫赫然放着,一幅幅挽联沉痛的悼念着这位享尽了人间富贵的老夫人。
孙枝洒泪,含饴难再;陈情无地,忍泣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