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又看看安嘉,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跟着孩子走了。
安嘉不好意思地说,让我看笑话了。他说,他老婆以前不这样的。
他老婆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现在电视剧里,又总是演男人在外面找小三儿什么的,所以,她就变得很敏感了,天天怀疑他在外面找女人,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找茬吵架。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问他齐刚现在在哪里。
安嘉说,去年一年,他跟齐刚都在一个工地干活,现在齐刚一群人在工地维权要钱,可是,那家工程的老板早就跑了,跟谁要钱去?
他们闹得动静再大,最后,也只能是瞎折腾。
我看着安嘉,恍惚间,看到他曾经硬朗笔直的脊背,变得弯曲了。他低了头,向现实、向社会,低了头……
我叹了一口气,把齐阳的事情告诉他,希望他能帮我把齐阳的骨灰带给齐刚。
安嘉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
他找了好几个理由跟我解释,不是他不想帮忙,是真得不方便。
他说大过年的,弄一个骨灰盒到家里去,不吉利。还说,他过了年,就要换个地方打工,不去找齐刚了。
他说话时,有点心虚的样子,我全都看到了。
我笑笑,说:“没关系,安老师,你告诉我齐叔叔的地址吧,我自己去找他。”
齐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告诉我工地的地址——海城市某开发区某正在开发的楼盘。
当我知道齐阳一直心心念念的父亲,其实就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是,至死他都没能再见上一面时,心脏不禁一痛,不由得要感叹天意弄人。
安嘉跟我客气,要我去他们家吃年夜饭。
我婉拒了,他们家有个母老虎,去了,是吃饭还是被吃都说不准。
跟安嘉分别后,我找了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决定明天买票回海城。
大年三十,人们都忙着在家团聚,街上几乎没有人。店面都关门了,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我跟旅馆老板买了两包方便面,又借了两只碗,拿回房间用开水泡了。
我一碗,齐阳一碗。
我将他的骨灰盒端正地摆放在椅子上:“幸好何红梅不要你,不然,今天都没有
人陪我过年。”我自嘲地苦笑,吸溜吸溜地吃着碗里的泡面。
一边吃面,一边跟齐阳“聊天”时,外面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已经飘飘悠悠下起了雪。
把碗洗好了,就下楼去还给老板。看到柜台里摆放着香烟,我没忍住,就买了一包。
其实,我也不知道买烟到底要干嘛,我一个孕妇又不能抽,可是,这样的雪夜,死寂清冷的小旅馆,总觉得很适合点一支烟。
回到房间后,我把两把椅子都搬到窗户边上,自己坐一把,另一把椅子上摆着齐阳的骨灰盒。
点燃两支烟,一支夹在指缝间,另一支,放在骨灰盒前的烟灰缸里。
两股青烟徐徐升起,终于给这清冷的雪夜,增添了一丝生气。
窗玻璃上,结了一层水汽。
隔着雾蒙蒙的窗户,看着窗外已经是漫天飞舞的大雪,我把手轻轻放在齐阳的骨灰盒上,触感冰凉。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齐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有个成语叫做“触景生情”,很多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在看到跟那一年几乎一样的大雪时,全都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洪水猛兽一般,争先恐后地向我扑过来。
我记忆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被一群小男孩儿挤在草垛里,无路可逃。
伍大官伸出胖嘟嘟的手背,蹭了把流到嘴角的黄鼻涕,趾高气扬地冲我喊:“丑丫头,快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看。”
那个画面里,我大概3岁,伍大官4岁。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逃回来的,也不知道,我的裤子,究竟有没有被那群讨厌的家伙给扒掉。
再后来,我渐渐有了记忆。
我跟着姑婆一家,从落后的山村,搬进美丽的小镇。
住进新房子的第一天,我好像听到姑婆讲什么“摇钱树”。他们全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像要吃掉我一样。
我瑟缩地躲在墙角里,小声哀求:“不要吃我,我没洗澡,臭!”
刚一说完,伍大官的爸爸就笑了:“滚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