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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越热闹,越孤独

伊渡:您现在从事职业写作,感觉应该是非常惬意吧?

王跃文:自我感觉还好吧。话又说回来,人想彻底自由与独立,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太忙了,手头总有做不完的事,可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无所事事、独自远行。我夜里多梦,但绝少美梦。有一回梦见自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问了很多路人,没人理我,就从梦里急醒了。醒来之后却想,为何不在梦里远行呢?干吗急着回去?醒着不由人,梦里也不由人!

几年前,见媒体报道,有位中年男子在长沙街头徘徊,警察上前询问,原来那男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很羡慕那男子,居然患上这种很哲学的病。只可惜这种病用医学术语一说,就索然无味了,叫暂时性失忆症。此病极易治疗,甚至不治自愈,只需让他置身熟悉的环境,记忆很快就恢复了。

有一天晚上起来,我朝卫生间里的镜子望着自己,很陌生。心中窃喜,可能要患失忆症了。可是,脑子马上又清晰起来,尘世种种,历历在目。还有一回,某高校约请我去讲学,我却找错了地方。那地方我本来很熟悉的,几个月前还去过。我又想,自己可能真的要患失忆症了。可是,我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

我曾经把一个真实事情写进了小说。有个疯子,每天坐在街头,望着对面高楼大厦微笑。不管刮风下雨,他都坐在老地方,幸福地微笑。当时我还在政府机关,内心很彷徨,不明白自己去路在何方。我就老琢磨那疯子,羡慕不已。他眼里只有对街的高楼,那里面也许黄金如山、美女如云,都属于他独自所有。可我马上发现自己也许亵渎了疯子的纯粹。疯子脑子里只有快乐,地地道道的快乐。

近些年,我只做过一回美梦。我梦见很多很多飞机,多得像夏日雨前的蜻蜓,低低地贴着田野飞,天边霞光万道。没多时,我自己也驾着飞机,擦着田垄飞翔。我把飞机停在水田里,飞机也像蜻蜓一样,翅膀上下摆动着,优游自在。我穿得浑身素白,皮鞋都是白的,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醒过来后,好久,我仍恋恋不舍梦里那蜻蜓一样的飞机,盼着再遇这样的好梦,却总不遂意。

我总想耐着性子做好手头的事情,然后独自上路。不用周密筹划,也不去风景名胜,就像行脚僧人,载行载止,了无牵挂。

伊渡:我感觉到您内心有着强烈的孤独。

王跃文:也许是吧,我很孤独。孤独这东西在我是由来已久的,并不因为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消失。我记得当年迷恋罗大佑歌曲的时候,还是一个倔头倔脑的少年。那时不知怎么回事,我平素没有音乐细胞的,罗大佑的歌却一下听到心里去了。夜里,我坐在窗下,听着不知被翻录了多少次的沙哑、苍凉的罗大佑的歌声,心中感觉实在无以言说。我慢慢意识到,这种感觉就是孤独。有时听遥远处火车呜的一声长鸣,一头撞进茫茫夜色,渐行渐远,我也会感觉孤独。罗大佑有首歌,歌名我忘了,里面几句歌词我却印象很深:“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我活了这么些年,爱情这东西是什么,好像也不很清楚。这暂且不去管它。但永远是什么,我倒慢慢有几分明白。只是越明白,越不愿说,越不忍说。永远是什么呢?就是孤独。

伊渡:我有时也感觉孤独就那么没来由地笼罩着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孤独,好像仅仅只是孤独而已。

王跃文:我有时并不很信科学。按科学的说法,孤独只是一种心理感受。我却相信孤独这东西肯定是一种生理机制、一种物质,它蛰伏在我们大脑某处,就在那里,阴暗,固执,沉默,与我们的生命共始终、共存亡。有时我们感觉不到孤独,那是它睡了。可它只打了个盹,一转念间它又会醒来,睁着灵闪的眼睛。我忍不住想象人的大脑。我们已经能知道大脑的模样,它的构成、功能,哪里管形象思维,哪里管逻辑思维,好像都挺明白。可孤独所在的那块地方,永远处于黑暗蒙昧之中,没有任何一束亮光能照亮它,不论是神,还是人。

伊渡:作家也许本来就需要孤独?孤独也许是创作的必要条件?

王跃文:写作,孤独是必要的,但作家也是人啊。其实,每一个人,都害怕孤独、逃避孤独。它像虫子一样无情啮噬着你的神经、你的生命,把你的心吃个空空,除非你已麻木到以为自己没有心。千万别凭一个人的外在生活去判断他是否孤独,喜剧大师憨豆先生就是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曾贵为王妃的戴安娜因为孤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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