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零年,秋,上海
佟佳鸿仕此次回到上海,为支撑门面不曾遣散佣人,依旧勉强维持在京城时的先前用度。人口众多开销庞大,日积月累下来,那拉氏当家越发的为难,常常偷着掖着当些东西来拆东墙补西墙。佟佳鸿仕又是个常年不理家事的人,究竟自己府上少了哪些东西,究竟还需要多少银钱才能度日,也不甚清楚。
一身家常素色缎裙的那拉氏不惯烫发,仍是盘着望月髻,月鬓旁以点翠的鬓花拢着,两只耳铛是罕见的玛瑙镶金的样式。奈何这些华美的饰品难掩满脸愁云,她悄悄拉着素兮的手站到没人的地方千叮咛万嘱咐:“此去要万事小心,记得跟典当行说一声,一有钱了我们就赎回来,万不要抵押给他人。”
那拉氏说着说着竟要哭起来,她长叹口气:“怎知道咱们佟家居然会沦落到这种田地?再不凑些钱,怕是连这个月院里院外的开支都掰扯不过去了。”
素兮从八岁被卖到佟家,已经在佟家做了十多年,为人又忠厚可靠,所以那拉氏也不把她当做外人,听到太太说些日子艰难的话,她也陪了一同叹息:“如今局势动荡,到处都不安生,前不久工人又暴动罢工,好多工厂都停产了。老爷想再做生意自然艰难了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拉氏从怀中抽出熏好的帕子擦擦眼泪,心中难掩忧虑:“我听北面来的人说,直皖大战,吴佩孚与段祺瑞两个人不听中央笼络,执意开战,京城一带已经民不聊生了。如今咱们想回去也是没有落脚之处,眼见着咱大清没可能复辟了,从前扔给张勋那狼子用来复辟的几十万两自然也拿不回来了,眼看着这院子坐吃山空,我都不知道下个月咱们可怎么过?”说到此处突然想起毓婉的学业,她又小声叮嘱素兮:“此事你先别告诉小姐,这孩子心思重,知道家里这样艰难怕是会连累学业。便是我断了饭食也不能耽误她。”
素兮用力点点头,那拉氏闭上眼朝素兮挥挥手,不忍再看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陪嫁:“去吧,都当了,换回银元给院子里开支用。”
杜允唐千躲万躲终还是被大嫂找了机会强留下来参加舞会,高大挺拔的他身上套着上海眼下最流行的白色三件西装,隽朗的容貌再加上风度翩翩,一经出场已惹得不少前来参加舞会的名媛羞涩偷窥。
黎美龄拉了允唐的胳膊又拽过了自己二妹:“二弟,这是明珠,我家的二妹……”一句话还未讲完,杜允唐已气定神闲的微笑,一只手伸出来:“我们见过的。你好,黎小姐。”
黎明珠见他眉目俊朗,举止倜傥,心中有些砰然:“你好。”话余却畏缩的不敢伸出手去和他相握。
黎美龄暗中观测两人,分明有些眉目含春的模样,她爽朗的笑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拘礼见外?明珠,你先陪允唐到处走走,我去去就回。”
黎明珠在杜允唐面前有些忸怩放不开,并不肯迈动脚步跟他出去,杜允唐对此倒是无谓,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舞池另一侧一位妩媚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穿酒红束领口裹腰的旗袍,细细同色络边围袖口做了一圈的点缀恰笼住细长白腻的双臂,帖服在身侧染满红色丹蔻指间夹了细长烟卷,魅色红唇中吸吮烟卷后淡淡吐出烟圈,轻烟缓缓弥散。她灵动双眸正隔着袅袅幻影与他对视,粲然一笑后,将旗袍边角露出雪白小腿缓缓伸出,杜允唐的视线慢慢向下,白腻细滑的大腿竟没有穿尼龙丝袜,这副活色生香的画面相信并不止被杜允唐一人领教,她大胆放荡的举动使得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想上前撕开旗袍将她按在自己身下。
杜允唐微微侧身回过头看眼前的黎明珠。温婉恭谨的黎明珠和那个拥有让人忘乎所以的美貌的女人不同,她甚至连偷偷望一眼他也不敢。
杜允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扯了扯领口的领结,故作优雅的陪同黎明珠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
黎明珠低了头,露出领口半截雪白的颈子,却仍不敢开口为何身边的男人会停住脚步。
杜允唐顿觉得眼前的女人非常无趣,可想日后跟她相处必然总是烦闷的:“黎小姐,我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件紧急的事需要处理,允唐先走一步,黎小姐见到大嫂务必为允唐开脱,多谢!”
听得杜允唐的话黎明珠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翩然鞠躬转身,从走廊尽头迅速离开。
那名身穿旗袍的女子将杜允唐所在方向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浮现得意笑容,优雅的将手中烟卷掐灭,巧笑着与人干掉半杯葡萄酒后,也徐步走向杜允唐消失的走廊尽头。
人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