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毓婉已经被两名警察带来,所幸手脚并未戴各种锁具,见得母亲那拉氏委屈几日的毓婉立即扑上去,忍了许久的眼泪到了母亲怀中竟哭不出来,只是倚在母亲身上故作笑容:“母亲,婉儿想你。”
那拉氏见女儿虽然安好,但终究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心中也是悲苦,一边拍抚女儿后背一边掏出手绢蹭了眼角泪珠:“婉儿,你怎么犯了这么大的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毓婉也不好说明那日所发生事情的真相,只能安抚母亲:“本与我无关的,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与父亲都要保重身体,不要为婉儿担心。”
“怎么没什么大事,你可知咱们家送了多少东西都换不出你来么?说是有人在不停递钱买你一条性命,这次,你想出来并不容易啊!也许,也许……”提及那些临危敲诈的人,那拉氏不由气急,又连连咳嗽。
听得有人要买自己性命,毓婉也是吃惊。她知道将自己无罪释放一事必定不容易办成,但心中凭借一股对周霆琛莫名的信任不曾惧怕,眼下事情已经超出她所预想,不知周霆琛是否还能救她。
又转念一想,周霆琛毕竟行走黑白两道多年,这些事势必要比赋闲在家的父亲要变通灵活许多,固然眼下情势有些危急,应也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拉氏哭了半日又拉着女儿的手:“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如今又有了坐监杀人的坏名声,来日如何成家如何出嫁?你怎么就不担心呢?”
毓婉听得出嫁两字,脑子里忽然映出那日与周霆琛的吻,脸庞瞬间涨红,心头热得发烫,依偎着那拉氏撒娇:“母亲,若是果真如此也是婉儿的命罢了,婉儿留在家里侍奉双亲也很好。”
那拉氏见女儿如此只道是连日来被这些事吓傻了,她好说歹说为毓婉留下换洗的衣物和吃食,出门又塞了黄警长一双宫里带出来的钏子,劳烦他多多照顾毓婉,这才哭啼啼用手帕掩了脸面跟着素兮乘车回家。
离别了母亲的毓婉回到监室,长长叹口气,她方才强挺住精气来安慰母亲,母亲离去了,她也不必再装自己无事,整个人靠在阴冷的墙上没了镇定。
黄昏的日光照在监室窗子上,带来午后唯一一点温暖,她看着金色的光晕又想起周霆琛那日的吻,脸色红了红,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到床边,将一旁的枕头掀开翻出一本书。
他这三日常午后三点过来,也不多说话,戴着手套的手先端着换洗的衣服和食盒交给她,而后又迅速从她的视线抽开。
接下来两人就在这黄昏里对坐,静静的,几乎可听闻彼此心跳,第一日他要走时,监室里静悄悄的,金色的午后光晕拂在他的高大背影上,晃得毓婉精神恍惚,远远的喊住他的背影:“周少爷。”
周霆琛回过头来,金色光晕投在他的脸颊,线条硬朗,像极了老师让毓婉临摹的石膏像,俊美,英挺。
毓婉被他的样貌惊了心,忘了自己方才是要说什么,只好尴尬的胡编了句话:“能为我带本书么,这里有点闷。”
第二日,他便带来了这本名声大振的《玉梨魂》。
周霆琛木讷的将书交到毓婉的手心,声音格外别扭,似乎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才说出这些令他尴尬的语句:“我去书店买时,他们说这本书是现在年轻的女孩子最喜欢看的。”
早先在学校时,毓婉早已背着父母偷偷与雪梅和流芳读过这本小说数次,奈何是周霆琛送来的,心情又是不同,她手在书皮上轻轻抚摸抿嘴笑了,“挺好的,这本书我不曾看过。”
他的视线扭向一旁,不自然的粗了嗓音:“若是你不喜欢或者看腻了,我再去买。”
这样体贴温柔的周霆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救过毓婉的大哥哥,她与他似乎没有分别过七年时光,也没有那么多烦乱的恩怨跟随,两人一并伫立着,中间横了一本草边的小说,书页在微风里呼啦啦翻动,似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两人心弦。
半晌,他轻咳与她告辞,疾步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毓婉本没有太多心动,见了他这般,心头方才一颤,低头细想只觉得甜蜜,当晚倚在监室床边打开灯,读了一夜的情殇离别也不觉得悲苦。
事情确实比周霆琛预想的要麻烦许多。
此事件由于涉及周、杜、佟三家,租界巡捕房皆希望能从中大赚一笔获取私利,暗中抬高了买出佟毓婉的价码,再加上周鸣昌私下塞了不少的钱财,杜允唐也是不依不饶续钱绝不罢休,周霆琛如果不愿便宜从中作梗的巡捕房就只能动用青龙堂的势力来摆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