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还能碰上沈将军。”话音未落，方副官拦住她的动作：“杜大少奶奶，您来了。”

黎美龄尴尬退了一步，沈之沛看也没看黎美龄一眼面无表情点头：“原来是杜家少奶奶，不妨一起坐？”

沈之沛为人疑心极重，近来各派军阀纷争四起，南北两方颇有拉拢和威胁之意，不合作，即为敌人。被夹击其中的沈之沛比任何时间都小心谨慎，身后所站更是陆军大学毕业生许浩南参谋，只为运筹谋划与贴身安保。

黎美龄身后有人送来座椅和茶盏，沈之沛挥手：“杜大少奶奶请坐。”

被如此冷漠对待，黎美龄也不好发作的讪讪坐下，见沈之沛面无表情，一旁黎雪梅和黎绍峰才站起身与大姐施礼：“大姐，你怎么来了？也没事先与咱们说一声，好有些准备。”

黎美龄暗暗埋怨自家兄弟妹子在方才倒不搭言帮忙，缓了口气才拉着身边的杜若欢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允威的妹妹。”

黎美龄如此介绍，黎绍峰从容微笑施礼：“原来是亲家小姐，幸会，幸会”说罢，朝杜若欢伸出手来。

今日黎绍峰并没有穿西服，只着寻常轻衬衫，苍青色的料子越发衬得他面如晚月，眉目英挺，杜若欢从未见过如此温润男子，又不懂得他为何伸出手来，惶惶向后退了半步，险些撞上身后栏杆。黎绍峰原本探出手只是为亲吻礼，见若欢慌张几乎摔倒，又揽过她的肩膀：“小心！”若欢乍被黎绍峰触碰肩膀，更是心急，脸庞涨得通红，闪身一旁言语结巴：“你要干什么？”

黎绍峰见她惊恐，连忙将手松开，露出俊朗笑容：“我只是想救你，当心翻过栏杆掉下去。”若欢回头，果然三层高的包厢只一排栏杆遮挡，若失足掉下必然伤及筋骨。

“你又在做什么？难为绍峰一番好心了。”被黎美龄拽了衣袖若欢尴尬连连点头，“多谢黎少爷。”

黎雪梅本是满心的愁事，见若欢这样失态有趣反绽了笑容：“倒是挺有趣的，大姐，你倒是又多了一个好妹子。”

沈之沛抬头远远瞥了杜若欢一眼，许浩南也顺着沈之沛目光瞥过来目光落在雪梅身上。黎雪梅眼中只有沈之沛，见将军目光定锁在杜若欢身上，心头发沉，忙将手中削好皮的水果分成小块递给沈之沛，“之沛，用些这个。”

水果盘交予许浩南手中，他先挑选一枚放入口中，确定无毒再将水果转交沈之沛，“将军，请。”

原本雪梅与沈之沛之间多有沟壑难以融合，如今夫妇间又平白多了一人，她起先绽放笑容刹那凝结，尴尬神情无一例外落入许浩南和黎绍峰眼中，不过各有所思。

黎美龄见妹妹尴尬也明白事态略有不妙，当下拉着杜若欢走回了座：“我们好生回去看戏，不要打扰将军。”两人刚刚坐下，台上锣鼓鸣响，咿呀呀走出来唱戏的角儿。若欢在乡下歇农忙时节听戏，需得走上几里路才能赶次庙会听些野台子淮剧，台上正演的是她听不懂的京腔，台下落座的每个人面容上似乎又各自有些难以琢磨的深意，杜若欢低了头盯着脚边的地毯织花，无聊出神。

黎绍峰探过身，嘴角噙了一丝玩味笑意：“怎么，听不懂？”

杜若欢脱口而出：“没意思的很。”黎绍峰越过她对黎美龄说道：“大姐，改日我在家里做次淮剧堂会，若是你得空带她来，我听她言语似北面的。”

怕麻烦的黎美龄连忙摆手：“我可是没空，近来帮着你姐夫忙生意上的事，哪里有时间分身呢？”

黎绍峰听得大姐婉拒，恰中心怀，含笑回头俯视杜若欢：“那我给你下帖子，你自己来。”

他身上盛年男子的气息正拂在杜若欢脸颊，她耳垂一热，脸色刹那绯红，连头也不敢抬：“如果是大嫂不能去，我也不能去的。”

黎绍峰哭笑不得，只得又回望黎美龄，有意取笑：“凭她这样的乖顺，来日杜家上下可不都成了你的。”

黎雪梅坐在沈之沛身边听到大哥不得体的话，再偷眼看单纯的杜家小姐正咬着嘴唇偷偷瞥着大哥，心中顿感异样，她再回过头，台上一段行云流水的开场白恰好唱完，台下票友戏迷们纷纷站起身来鼓掌叫好，沈之沛也缓慢的抬手拍了两拍朗声大笑：“这场戏唱的果真是妙，正可谓是一箭三雕啊。”

这一年的夏日来得极快，窒闷的空气一下子由敞开的窗子扑进来，仿若点燃人周身火炉，腾的热起来。

杜允唐酬完毕乘车回家，只觉得嗓子干涩，微醺的他推门进房，远远看见毓婉正恬静坐在窗子下画画，炙热的阳光被树荫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