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北郊的山上,有一座道姑庵,庵里来了一个新道姑,法号清平。
在众多道姑中,清平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她郁郁寡欢,平时很少说话,大多时候,她都在读道家的书,然后站在寺院的角落里,目光越过庵的围墙,眺望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前一阵子她来到庵里,转了一圈,然后就跪在庵的院内,她只有一句话:请收留我。道姑们新奇地把她围在中间,问她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出家。她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她不吃不喝,一连跪了三天,最后庵里还是收了她,取名清平。
道姑庵是清静之地,多一位道姑,少一位道姑,日子并没什么变化。日出日落,香烟缭绕,凡是有香客上山,清平总会躲在庵后,要么清扫院子,要么去厨房忙碌,她从不与香客照面。
时间久了,道姑们就了解了清平的喜好,看书,静思默想,不见香客。这是清平的常态。
年长一些的女道士叫紫荆,她是个口快心热之人,她对清平充满了好奇,没事过来缠着清平,说上几句闲话。
她说:妹子,来这儿的人肚子里都一堆故事,你为啥来这儿呢?
清平不说话冲紫荆笑一笑。
紫荆又说:我是这里的大姐,来得早,有为难之处跟大姐说。
清平眼圈红了,叫了一声:紫荆大姐然后含泪噤声。
紫荆大姐又说:不愿说你就不说,反正别憋在肚子里憋出毛病就行。
清平擦了下湿润的眼睛,小声地:谢谢大姐。
紫荆坐下来,叹口气:我来这儿呀,就因为我家那口子吃喝嫖赌啥都干,把房子输了,最后把我也输了,人家套着马车来接人我才明白过来。这哪行啊,我就和人家干了起来,我跑出来,无路可去,就来到庵里,做了一名道姑。
清平听了紫荆大姐的身世,勾下头,红了眼圈,她哽咽地说:可怜的大姐。她握住了紫荆的手,紫荆发现她的手又瘦又凉。遂把她的手握在怀里:可怜见的,手这么冷,你这是身子寒呢。
清平嘤嘤哭泣起来。
紫荆握紧了清平的手:妹子,别把愁苦憋在心里,伤了身子可不值。
清平仍旧哭泣着。
紫荆又说:凡事想开点,咱是出家人了,先要看破红尘,我的两个孩子还丢在山下,我不也一天天这么过吗?
紫荆说到这儿,伤心起来,也开始流泪。
过了许久,紫荆抹了泪:哭一哭也好,就当喊叫一回了。
清平也收了哭,再叫一声:大姐,你人真好,谢谢你。
紫荆道:你是读书人,见识比我多,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唉,凡是到这来的人,都是苦命人呢。不说了,再说又哭了。
紫荆立起身,拍拍屁股,拿起扫把扫起了院子。
人们渐渐发现,清平人怪,还神秘得很,经常会消失,过上十天半月的又回来了。她第一次消失时,她的道袍整齐地叠放在床上,人们就猜测,清平受不了这儿的清冷,一定是离开这里还俗了。有人就说要把清平的道袍收了,床铺也拆了。
住持摇着头道:清平不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她一定会回来的,许是下山处理凡尘琐事去了。
住持说话了,没有人再乱语了。
紫荆把清平的床擦了,衣服又拿块布遮上了。
果然,几日之后,清平出其不意地又回来了。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却看不见出一丝的变化。她拿出从山下买的小物件分散送给大家。一个顶针,一方手帕,一颗糖果。
众人七嘴八舌地打问清平去往何处,清平不说话,抿着嘴冲众人微笑。
众人见清平这样,就不问了。
从那以后,隔上一阵子,清平总会消失上几天,有时七天八天,有时十天半月。清平走或来似乎成为庵里生活的一部分,没人再大惊小怪了。
渐渐的,清平开口说话了,每次回来她开始说山外的见闻,哪里又驻扎了日本人的队伍,哪里,抗联又和日本人打了一仗。
关于抗联,道姑庵里的人们听说过,就在山里有一支专门和日本人打仗的队伍,叫东北抗日联军,不过她们一次也没见过。
日本人没来时,原来这里的香火很旺,每逢初一十五香客总是络绎不绝。那会儿她们的日子很好过。有香火钱,也有些供品,这些都足够她们生活了。自从来了日本人,庵里的香火一年不如一年,有时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几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