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未一直想回山猫家看看,只是缺乏勇气,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小开的爷爷去世了,莫未跟妈妈说要去看望她,妈妈才勉强同意她单独出门。
从南城坐地铁辗转至东城,莫未来到熟悉的小区门口,被保安小陆拦住。莫未笑道:“几个月不见,你双下巴都出来了。”小陆却一脸严肃:“你找谁?我没见过你。”莫未说:“我是山猫的表妹。”小陆说:“我没听说过他有表妹,你们长得也不像。等着,我给他家拨电话。”
山猫的妈妈接了电话,小陆把话筒递给莫未,莫未细声细气地说:“大妈,我是芸芸,学校放两天假,我来看你。”获得许可后,小陆才笑嘻嘻地给她放行。
出了电梯,莫未习惯性地打开鞋柜,取出山猫的竹编拖鞋,再看看自己的小脚,叹了口气,换了双妈妈的棉拖鞋。门虚掩着,她走进去,门厅的衣帽间和储物架清空了,屋子显得宽敞了许多,地板亮得能照出影子。妈妈伏在桌边写字,闻声转过头来,笔尖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慢慢绽开一朵花。
她从来不知道妈妈会写毛笔字。除了肤色略显苍白,眼角干涩,妈妈的状态比她想象中好多了,甚至展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婉约美。莫未克制住拥抱她的冲动,说:“阿姨,我叫莫未,是山猫的歌迷,门卫不让进,我就撒了个谎。”
妈妈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我说呢,上个月芸芸跟她妈刚来过,应该不会再来了。”
在别人家当主人,在自己家当客人,莫未惆怅不已。她环顾四周,发现酒柜上的各色洋酒都不见了,中间摆着山猫的黑白照片,两边各有一只精致的烛台。
妈妈说:“每天凌晨到早上六时点蜡烛,逢七点香,蜡烛要燃24小时。”
不愧是妈妈,连祭奠都这么有条不紊。妈妈是药剂师,她的生活像工作般严谨,一丝不苟。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儿,她有百分之百的决定权。她关注所有细节,并制定了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刷完牙,牙刷刷头朝上插进杯子,杯子放进玻璃柜。从外面回来,要洗两遍手,第一遍用洗手液,第二遍要用香皂。洗袜子,她规定要一只一只搓洗。山猫曾跟她顶嘴,说那样忒麻烦,我手大,能洗干净。爸爸说,听你妈的,哪怕她让你洗完一只袜子晾干以后再洗另外一只,你也要服从,你妈就是道理。可爸爸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曾经心血来潮下过两次厨房,妈妈在旁边指指点点,嫌他用洗碗布擦灶台了,用完醋没扣上盖子,打开抽油烟机时没及时清理漏油云云,爸爸摔掉铲子走了。自此以后,做饭就是妈妈一个人的事儿了。
妈妈问:“想不想看看山猫的房间?”
她简直迫不及待了。推开卧室门,窗明几净,墙上贴满Beyond、齐柏林飞艇、老鹰乐队、罗克赛特、皇后乐队、林肯公园、野人花园……妈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这些古老的海报,让她瞬间穿越到中学时代。全新的赛车床罩,床上躺着山猫心爱的吉他。她思忖着怎样才能带走这把吉他,马上就发现绝无可能。她的手只轻轻碰触了琴弦,妈妈立即用严厉的口吻告诫她不要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妈妈说:“云豹答应给我做一张乐队的巨型海报,你看我把侧面这堵墙空出来了。”
莫未问:“云豹来过家里吗?”
“几乎每周都来,送的水果糕点我都吃不完。说心里话,我以前最不喜欢他,头发留那么长,没个正经儿工作,一天到晚泡吧泡妞,把山猫都带坏了。没想到,他那么重情义,说要给我当儿子。圣鹰也蛮好,还帮我修过电脑。”
莫未问:“小焰呢?就是山猫的女朋友。”
“没来过,托云豹送我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莫未真想扑到床上美美睡一觉,然后起来吃妈妈做的菜。曾经习以为常甚至有意逃避的平淡生活,现在成了难以企及的幸福。
分别时,她轻轻拥抱妈妈单薄的肩膀:“我可以常来看你吗?”
她平静地说:“当然,谢谢你对山猫的爱。”
路过鼓楼大街,莫未忍不住下车了。夏日的傍晚,天色正雅,不刺眼也不黯淡。穿过琳琅满目的烟袋斜街,一片碧湖荡漾,荷花开得娇艳。岸边鳞次栉比的酒吧隐约传来慵懒的歌声,沉睡在她细胞里的欲望暗中膨胀。
摆脱了拉客者的缠绕,她拐入巷子深处,走近相对僻静的BlackBox。灰突突的石头房子像个古堡,圆形窗户透出幽暗的灯光。里面空荡荡的,音箱放着忧伤的蓝调,老板杰瑞和女招待在吧台低声交谈,有位客人在窗边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