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
“旅游的。”
我一边朝她友好地笑着一边走近她。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显得很戒备。
为了打消她对我的怀疑,我掏出了证件,递给了她:“我是一个作家,我叫子席。”
她把我的证件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了我。
我收好证件,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们到拉萨去慰问演出,刚刚回来。”
“你是演员?”
“对,我是海州市歌舞团的。”
“其他人呢?”
“他们几天前就回来了。我在拉萨逗留了两天,今天刚回来。”
“你好像该问问我了。”
“你去拉萨?”
“不,我一会儿返回格尔木——在这里遇到一个同类真是难得。”
“就是遇到一个异类也难得。”她说。
“一会儿我们搭伴走吧?”
“好啊。”
“正好麻烦你帮我拍几张照片。”我拿出了照相机。
“我拍不好……”
“没关系。”
我只剩下三张胶片了。
第一张我站在经幡间,第二张我坐在“切诺基”里,第三张我躺在一片沙砾上。
没有第三者,因此我无法跟她合影。
辽阔的风从连绵的雪山之巅掠过来,那恢弘的声音由远而近,终于把我们淹没了,我们都摇晃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在浩浩荡荡的风中问她。
“芒圜。”
“芒圜?怎么写?”
她就蹲在地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我记得有个预言家也叫这个名字。”
“这么巧?”
“多年以前他有个预言,说二十年后人类要大灭绝——那时候我还小呢。后来,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可能混不下去,换个名字改行了。”
“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真有预兆。”
“你讲讲最近的。”
“昨天夜里,我梦见我爬到了昆仑山上……”
“你总不会梦到我吧?”她瞪大眼说。
“没有。我梦见漫山遍野都是影子,连峭壁上都黏附着,他们好像在号丧,呼天抢地,哭成一片,令人骨头发冷……”
“昨晚我也做了一个梦。”
“你一定梦到我了。”我笑着说。
“没有。我梦见我能够看自己身上的细菌,数不清的细菌,它们和人长得一模一样,有头发,脑袋,眼睛,鼻子,嘴,四肢。他们密密麻麻,爬满了我全身,我用清水冲啊冲啊……”
“你要是能看见细菌就看不见你自己了。”
芒圜想了想,表示同意:“你说得还真对,我在梦中真的没看见完整的自己,好像我好大好大。”
“我说你梦见我了你还不信,你身上那些细菌里就有我。”
“你真赖皮啊。”
太阳落山了。
高原昼夜温差大,这时候天就变冷了。风更大了。
“真冷啊。”她说。
“受不了了?”
“你不冷?”
“我是东北人,在冰雪里长大的,不怕冷。”
“我是南方人。”
“我还当过兵。”
“当过兵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女孩们经常对我这样说。每次,我都把这句话当成是对我的夸奖——我理解错了吗?”
“应该没有。”
“我至今还保留着一身军服,不过都已经发白了。我母亲经常帮我拿到太阳底下晾晒。我当兵的时候,你还小……”
“你主要写什么?”她突然问。
“恐怖小说。”
“你不怕吗?”
“不怕——不过刚才遇见你的时候我怕了。”
“你怕我干什么?”
“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一个鲜亮的女孩,我能不怕吗?我当时怀疑,你就是在等我的。”
“嘻嘻……”她笑起来,说,“我还怀疑你是在这里等我呢。”
“咱们走吧!”
“不,再待一会儿。我想看看昆仑山的星星什么样。”
“真是女孩子。”
“星星一会儿就出来了,咱们到车里去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