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千万年。
——等候、与被等候的无尽年华。
——错过、与被错过的万种因缘。
彼岸流年,苍老了岁月。
就在这一刻,神明慢慢低头,吻向她颤抖的唇。
诸天忽然静寂。
他的动作无比圣洁,天地之间任何一点微光、一缕清风、一片飞尘、一声轻响……都悄悄退避,再无任何事物能够打扰。
轻轻的一触,宛如天长地久。
最孱弱的孩子,在此刻完成掠夺。
神明的头抬起,他的目光如远山般寂静。
"我祝福你。"
蛇形匕首猛然回转,刺入他的胸膛。
相思失声惊呼,鲜血飙出,将亡灵旗染成一片猩红。
相思茫然失措,她慌乱地撕扯着身上的盛装,想为神明包扎。但他的脸上已重归于一片漠然。他轻轻推开她,转身,向祭台之上走去。
猩红的鲜血,拖在苍白台阶上,形成一道鲜红的幕幔。
神明缓缓落座,悠远冰冻的目光隔着九十九级阶梯,望着跪倒的相思。
他们中间,隔着九十九道阶梯,九十九道血。
神明之血。
诸天寂静。
梵天居然流血了?
居然肯为一个人类流血?
每一个人,上至俺达汗,下至每位兵卒,全都呆呆地看着巍峨的祭台。鲜血犹不住地自神明的胸前浸出,沿着祭台的阶梯滴滴落下。
那是最纯最圣的神明之血。
这预示着什么?
人们惊恐之极,忍不住齐齐跪倒,虔诚地匍匐在大地上,等待神的惩罚。
重劫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向石座扑了上去。
他慌乱地撕下衣袖,堵住神明胸前的创口,汩汩的鲜血浸湿了衣袖,不断从他苍白手指间沁出。
神明一动不动,任他替自己包扎。
伤口周围的穴道被封锁,血流渐渐停止,重劫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跪倒在杨逸之脚下,亲吻着他脚下冰冷的祭台,眼中满是痛苦。仿佛那柄蛇形的匕首,也同时插入了他的胸口。
他本想让杨逸之化为神的傀儡,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将相思杀死,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化成现在的样子。
这一刀,没有刺向相思的咽喉,而是由他亲体承受。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看到杨逸之清醒后的痛苦、悔恨、自责。但只差一点,死去的人就是杨逸之,而承受痛苦、悔恨、自责的人却成了他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重劫缓缓抬头,将血迹斑驳的手放上杨逸之胸口,似乎要隔着厚厚的绷带,触摸他心脏的跳动。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满含痛楚:"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苍白的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伤口,似乎充满了怜惜:"伟大的梵天,难道连你也受了她的蛊惑么?"
猝然用力,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迸裂,浸出殷红的鲜血。
重劫眼中都是痛楚,细瘦见骨的五指勾起,似乎要从伤口探入,将他的心脏挖出。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看清他的心。
重劫全身颤抖,咬着牙,一字字道:"你抛弃我了么?"
神明漠然。没有痛苦,也没有回答。
重劫久久注视着他,眼中神色急剧变幻,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渐渐地,他向着青天举起满是血痕的手,肃然道:"我明白了。"
"你是在考验我的虔诚!"
他霍然起身,仿佛要拥抱夺目的阳光:"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救赎!"
他的声音让跪倒的众人迷惘地抬起了头。
重劫面容前所未有地肃穆:"这是对虔诚者的救赎!"
他握住那面亡灵旗,猛地挥洒开来。
漆黑的旗面迎风招展,上面尚未凝结的鲜血点点洒下,像是一场雨。
亡灵旗被他托起,大半个旗面,已被鲜血全部染红。
没有空缺,没有荒城。
重劫厉声道:
"神明用他自己的血,赐给我们一座永不陨落的城池!建筑吧,这是白银之连城永恒矗立于大地之上的一刻!"
他用力一挥,亡灵旗在蒙古大草原上轰然展开!
众人惊慌地欣喜起来。
——这是神明的福佑么?
他们忍不住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