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如您老人家所言,奉圣夫人已然没有了往日的威势,自然有人可以取而代之,但若任凭万岁爷将她驱遣出宫,恐怕会横遭朝野物议,不利于九千岁。”
“他们会怎么看?”
“外朝那一班臣子最擅看风使舵,或许会认作九千岁失势之先兆,怕是不会再依附而转寻靠山,甚或反戈一击。”
魏忠贤点头道:“你给咱家提了醒,若是新君即位,还能一切保持旧观,而非一朝天子一朝臣,朝野内外也不会意存观望,自然最好,只是要教她留下,有违圣意,怕是也难?若轻举妄动,引火烧身,岂非得不偿失?”
李永贞道:“九千岁,若是教万岁爷下旨挽留,与咱们当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噢――”魏忠贤眼睛一亮,身子向前略倾,“讲来听听。”
李永贞看看王体乾和周应秋,笑道:“小的一张嘴,王总管、周大人想必就明白了。两位可还记得东方朔智留汉武帝乳母的故事。”
“的确是个高招,不妨一试。”王体乾赞道。
周应秋也醒悟道:“我还以为是请个当世的司马相如再写《长门赋》呢?”
魏忠贤本来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识几个字,听得如坠五里云雾,茫然无知。李永贞忙解释道:“西汉武帝刘彻年间,有个诙谐机智的人物名叫东方朔,有一年,刘彻的乳母犯罪当死,明日将赴刑场,乳母登门去求东方朔,东方朔便授以奇计。临行将别之际,乳母请见刘彻最后一面,见则痛哭,刘彻犹未起怜悯之心,乳母拜别刘彻,一步一回首,顾盼流连,依依惜别,东方朔在一旁大喝道:‘兀那婆子,还看什么?难道圣上还要吃你的奶吗?’乳母悲戚难忍,泪眼婆娑地回望刘彻,东方朔又大喝道:‘兀那婆子,不要痴想了,圣上如今业已长大成人,贵为天子,如再发病自会有年轻貌美的妃子伺候,哪里还需你这老乞婆顾念侍奉?’刘彻听了,想起往日的情景,禁不住泪下沾襟,唤回乳母,厚赐财物,命她回了老家。此之谓以情动人而致法外开恩,往往立收奇效。”
“崇祯并非刘彻,奉圣夫人也非崇祯乳母,如何打动?”魏忠贤仍觉不解。
王体乾似问似答:“那就要找人再写一篇《长门赋》了。”
“爹爹所虑极是。当真要找人再写一篇《长门赋》,如今那里去找司马相如?奉圣夫人也不是陈阿娇呀!”周应秋附和道。
王体乾见魏忠贤没有领会,干咳一下,慢声细语地说:“当年汉武帝刘彻看好了他姑母的女儿陈阿娇,誓言若得阿娇当金屋储之。后来他做了皇帝,果然将阿娇立为皇后,但阿娇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又嫉妒别的宫妃得宠,遭汉武帝废弃,囚在长门宫中,悲苦愁闷,梦想回复以往的日子,便找到当时的辞赋高手成都人司马相如,以一百斤黄金为润笔,托他写成《长门赋》,呈给汉武帝,讽劝皇帝不记旧怨,重修前好。由此,陈皇后复得亲幸。方才周太宰说如今难以找到司马相如,并无大碍,咱们已经有了《长门赋》,哪里需要什么司马相如画蛇添足呢?”
“有了《长门赋》?”魏忠贤一怔,问道:“在哪里?”李永贞、周应秋也暗忖:难道还有什么物件可作《长门赋》不成?
王体乾笑道:“在奉圣夫人手上。不知九千岁可否答应一试?”
“既有如此把握,不妨一试。体乾,教永贞与你一同去,有什么言语不和,也好照应。”魏忠贤答应道,随即目光冷冷地望着三人道:“只是不可因小失大!”
咸安宫大殿五楹,东西配殿各三楹,规模不下东西六宫。客印月独坐在咸安宫暖阁里的大红纱幔之中,一动也不动,她已经接到了圣旨,奶妈终究要出宫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待上一辈子,只是仍旧觉得有些突然。客印月入宫已经二十三年了,按照皇宫的成例,入宫做奶妈的一等皇子断奶就应离开皇宫,再也不许回来。客印月却不同,天启皇帝朱由校断奶的时候正赶上神宗万历朝争立国本争余波未平之际,由于东林党的抗争,神宗皇帝不得不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但郑贵妃所生朱常洵长大成人,却也不命他赴藩,仍留居京城,神宗不再临朝。稍后,接连发生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皇宫上下哪里顾不得上这些小节,哪里有人注意一个小小的奶妈?客印月出宫之事就一再拖延下来,朱由校大婚后,宫里有了皇后张嫣,大臣们依礼法上奏皇帝遣送她出宫。她出宫后,朱由校寝食不安,尤其吃不上客印月亲手料理的“老太家膳”,朱由校一下子消瘦了许多,群臣无奈,只得同意皇帝将她接回。此后,客印月在宫里与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