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强与吴弘器、范礼早已派兵净了场子,率手下捕快班头四周巡查护卫,眼见杨鹤与刘金、刘鸿儒三人进庙门跪拜盟誓,暗暗松了口气,正在寻思如何安置总督回衙,却听庙内咚的一响,似是重物落地之声,却听杨鹤失声惊问:“你是什么人?为何躲在梁上偷看?”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带人抢入庙内。
洪承畴微服进了绥德,已近酉时,也不住旅店,主仆二人胡乱吃了晚饭,漫步来到西街,在一个草屋内见到了剽悍的左光先,假说有事求他引见王左挂,不料左光先将嘴一撇道:“小挂子如今富贵了,哪里还认得我们这些穷亲戚?你还是另找高明吧!咱可再丢不起脸面了。”
洪承畴一笑,伸手取了乌木牌子并一锭大银道:“不须你为难,将这乌木牌子送到,只说在陕西面馆候见便是。”
陕西面馆门脸儿不大,三间的大屋,中间宽敞的堂屋是十几桌散座,东西厢房各设单间雅座,这家面馆的臊子面极为有名。洪承畴二人在西厢房要了两碗面、一盘带皮驴肉、两只带把肘子、一壶西凤老酒,慢慢吃着。品尝之下,果然名不虚传,那臊子面面薄条细,筋韧光滑,钻鼻子的香辣,刚吃了几口,挑帘子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进门喊道:“高大哥,什么风……”他一眼看到了便服的洪承畴,后面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慌乱地惊问:“怎么会是你们?”
洪承畴将筷子一放,取手巾擦了手道:“我们不是你意中人么?”
“哪里哪里,洪大人教我等归顺朝廷,实在是我们的重生父母一般,我们感激得很。”说着四下扫看一眼,见只有蔡九仪一人护卫,登时定下心来,问道:“洪大人不在西安纳福,到咱这穷乡僻壤做甚?怎么得了这乌木令牌?”
“高大哥是谁?”洪承畴反问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洪大人何必打听那么多,道儿上常说知道得多死得早,你可要小心了。”
洪承畴拍案低喝道:“本官饶得了你,王法却饶不得。”
“哈哈哈哈……洪大人别忘了,这可是在咱的地盘儿,强龙不压地头蛇。洪大人这般尊贵的身子,真的不爱惜?”王左挂嘲笑着伸手拔剑,一把冷森森的刀却早已架到他的脖子上。门外的几个侍卫听到动静,一齐闯进来,却被蔡九仪一把丧门钉激射而出,枉自送了性命。
“洪承畴,你他妈的真狠呐!我王左挂与你并无什么仇怨,你何苦这般死死相逼?”王左挂咬牙发狠道:“你不要忘了,耗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何况我堂堂一个六尺的汉子!做事还是留个后路的好。”
“哼——我身为朝廷命官,吃着国家俸禄,你却铁了心造反,不是与我为难么?后路,留什么后路?你是想要挟我么?好,不用你劝,我自会留着,但没有丁点儿的苟且通融,却能永绝后患。”洪承畴不紧不慢,面色也不见多少凶恶,但那话语却冷得透人骨髓,唇齿之间似是满含着隆冬的冰雪,“推出去,杀!”
王左挂跳脚骂道:“洪承畴,你有种!可不要忘了,我手下还有许多的兄弟等我回去,若是午夜我还没见到我,他们一样会造反起事。”
“不要做清秋大梦了。你的那些兄弟本官领他们来了。”众人回身看时,见一个绯袍的男子排闼进来,大笑道:“老洪,我正要建一大功,荣耀回京,不想头功还是教你得了,我只捉了这些虾兵蟹将。”
洪承畴见来的乃是陕西巡按御史李应期,去不知他怎么到了绥德。巡按虽不过七品的闲差,但却有弹劾纠察的大权,极为清贵,就是一方的大员也会对敬畏三分,客气得很。先寒暄着招呼他落了座,才喝令将王左挂推出斩首。
“杀不得!”李应期阻止道:“老洪不可卤莽了,还是要多揣摩一下圣意。”
“天意从来高难问,我不想落个玩寇的恶名,坐等星火燎原,自焚其身。”
李应期看了王左挂一眼,此时王左挂骄横之气皆无,竟是满脸的惊恐之色,挥手道:“来人,先将这贼人押下去,好生看管。”这才坐了,将酒壶取在手中摇晃几下,知道壶里的酒所剩无几,仰头一口气喝干了,呼出浓浓的酒气,见洪承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哈哈一笑道:“天意难问那全是蒙人的假话,只是咱们离京城太远了,什么风声也难透到耳朵里来。不过陕西民变一事,皇上可是有明旨的,前些日子破了韩城之围,我上了加急密折,皇上御批的那几句话,想必你也听杨军门说了。”
“以抚字失宜,民穷为盗,还须加意辑绥,察吏安民,以抵平康之治。我记得可有什么差错?”
“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