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他又参加了两次大众文艺创研会的活动,这里开会像聊天,聊天也像开会。在闲谈中长了见识,聊天中得了学问。多的是文人雅兴,少了些官场套语。有一次会后,赵树理亲口向他约稿,对他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香油是撇出来的,文章是写出来的。你要多写。好稿会从退稿堆上长出来。你写点稿子给我看看怎么样?”
他有点受宠若惊。带着极大冲动写了篇小说送去。赵树理看过后专门约他谈了一次话。赵树理说:“这篇稿子写得不错。唯其不错,我才不想就这样给你发表。你回去再改动一下。把它改得更好些。现在丁玲同志正在组建‘中央文学研究所’,要吸收有写作才能,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青年同志入所学习。条件是必须发表过有光彩的作品。你把稿子改好,如果条件合适,我们推荐你去学习。”
赵树理还指出了这稿子有什么毛病,应该怎样改法。要他在一个月内改完送回。
喜从天降,回来的路上他觉得脚步也轻了,眼睛也亮了,看到街上的每个人他都觉得可爱可亲。
第二天演出正好结束,有几天休息时间,卸台回来顺便买了几本稿纸,回来擦净桌子准备动手。钢笔帽还没摘下,剧团领导来找他。笑嘻嘻地说:“小古,人事科来电话,叫你马上去。”古旺元问:“什么事?”领导说:“到了那儿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他连跑带颠地奔向办公大楼,心想人事科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莫非赵树理提前推荐了他?
赶到人事科。科长对他说:“中央组织了个少数民族慰问工作团,要借调两个人去工作。领导决定派你去。穆歌也去。介绍信在穆歌同志手里,你准备一下,随穆歌去报到。”
古旺元说他有篇小说要改,能否享用完这几天假期再去。科长说:“那边工作急等着人干。就牺牲了假期吧!把小说带到那边修改也可以嘛。”
古旺元很怕到那里更没时间修改,吞吞吐吐地说:“是不是能可以换个别人去?”
人事科长说:“你是老同志,受过战争锻炼,适应艰苦生活,组织上才选了你。一定要去,只许干好不许干坏,如果表现不好被人家退回,剧院可不会再接受你!”科长讲完哈哈笑着径自走开,并没给留下说话的余空。他只得遵命去找穆歌。
穆歌住在他接受考试的那个楼上。古旺元敲了半天门,里边哼了一声,门拉开一条缝,露出穆哥花白头发的大脑袋,赤裸着的上半身。古旺元抱歉地说:“哟,打扰了……”穆歌揉揉眼注视了他一下说:“唔,我正洗澡。明天咱们工作团见吧……”古旺元问:“工作团在哪里?什么时候去?”穆歌说:“国子监三号,咱们分头去,我负责交介绍信,你只要明天赶到就行。”说完穆歌打个冷战就把门关上了。
工作团住的国子监,从北新桥下电车还要走好远一段路。这一路并不寂寞,这里像是城市里的农
村,农村里的市集。两边都是卖东西的小摊,吃的用的都有,从毛巾袜子到豆汁凉粉。当年这个书生集中的地方,两种生意最兴旺,书摊和酒馆。戊戌变法后国子监停办,书生们散尽;民**兴,办起了兵工厂,这条街又成了丘八出入之地。酒店和书摊继续营业,只是紧随潮流换了品种。黄酒变作烧刀子,四书五经、朱批试卷换成言情武侠、**性史。
古旺元扛着行李走过兵工厂和雍和宫,从成贤街的牌楼拐了进去,找到工作团的住地。门房告诉他,工作团文艺演出队住在二楼。
这是民国初年盖的二层楼,中间是个大院子,三面是楼,木制走廊用一颗颗红柱子支着,站在院中朝上一望就看见了各屋门口贴着的纸条,文艺队那张纸条贴在东头,便上楼直接找去。
屋里坐着一个三十来岁,个不高,圆脸庞的人,正抱着本厚书苦读。他敲敲门,那人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古旺元走到他桌前,那人不慌不忙把书叠了个角,抬头看了古旺元一眼,古旺元说:“我是来报到的。”那人问:“介绍信呢?”古旺元说:“穆歌同志已经带来了。”那人从抽屉找出几封介绍信,翻到一张,定睛看了片刻,笑道:“你就是古旺元同志?好年轻啊。天才,天才。咱们认识一下。我叫张念本!”古旺元一听,有点意外,忙说:“久仰久仰,你的文章我认真学习过了,我确实是水平有限,没您认识得高。”张念本说:“哪的话,今后在一块工作,咱们要亲密合作。组织上叫我负责演出队,我哪行啊,这不是打着鸭子上架吗?你和穆歌同志一来,我就有了靠山。”古旺元见张念本热情谦虚,把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