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如卿总觉得今天的空澄有些不正常。具体是哪儿也说不上来。
最终还是没躲过张叔吹胡子瞪眼好一顿教训的她,正恹恹地被迫瘫在榻上等着景迢和左楚白两人谈完出门,空澄则在一旁盯着还冒着滚滚热气的药碗发呆。
看嘛,明显有心事。
空澄看着那缓缓升腾的热气,过了许久,嗫嚅着抬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饶如卿正十分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似是等着她开口。
空澄准备了很久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
饶如卿也不发问,只是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这房内的静默又维持了会儿,空澄终于没忍住,开口朝饶如卿道:“娘子。”
“嗯?”饶如卿又把目光转了回来。
空澄见话已出口,也不好再装着没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声音细若蚊蚋:“我觉得……四娘嫁给慕世子挺好的。”
“……啊?”饶如卿实在是吃了一惊,她确实没想到空澄会说出这种话来。转念一想,空澄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正常,毕竟慕云深光看各种条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夫君人选,她或许只是怕自己错过这样一段在世人眼中的“好姻缘”吧。
只是,这么多年了,饶如卿一直以为空澄是懂自己的。至少在其他所有事上,两人都有着无比的默契。而在婚姻这件事上,就算条件再好,若是没有相当的感情作为基础,饶如卿根本不会考虑将自己的余生当做赌注。
罢了,既然她已经这样提出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讲一讲自己的想法吧。饶如卿想着。
事实上,看见饶如卿惊讶的神色时,空澄就后悔了。
饶如卿正要开口时,却只见空澄腾地起身,脸上虽依然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她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惶惑,饶如卿只觉奇怪,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她便已经夺门而出。
空澄怕自己若是离开得稍慢一些,便又忍不住眼泪。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黑暗而丑陋。
从昨晚目睹那一幕到现在,她的心就未曾平静过。脑中乱糟糟的,总有声音在响着——“是不是四娘嫁给慕云深,自己便能有机会?”
这个声音最终战胜了一切的理智,让她在饶如卿面前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没错,自从第一次见到景迢时,空澄便动了心。在那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景迢略带慵懒起身的一幕就那么刻进了她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沉淀,以及这两年来的接触和逐渐熟悉,那在当时就埋下了种子的情感疯长起来,已经茁壮到了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地步。
只是,以她的聪慧敏感,何尝看不出景迢对饶如卿那若有若无的情意?
也正是因此,她也将这份感情悄悄地藏了起来,从未给任何人看出过端倪。
但她也未曾与饶如卿点明景迢的心意。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总存着幻想,幻想着自己看到的、景迢对饶如卿那不同于常人的温柔,都是因为自己的过于敏感产生的错觉;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站在景迢的身边,与他携手同进退。
而这一切美丽的希冀,在看到景迢俯下身亲吻饶如卿的那一刻,如同漂浮在空气中的、绚丽的肥皂泡一般砰地破裂。
她哭了很久。
但是直到在饶如卿面前落荒而逃的这一刻,空澄的理智终于又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饶如卿这么多年来,确实如同她最开始所承诺的那样,一直将空澄当作自己的姐妹看待。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出门在外,饶如卿从不会让空澄近身服侍,一些日常的活儿她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两人也都有自己独立的住处。
只是——四娘将你当成好姐妹,你便真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吗?空澄在心中怒斥着自己。即使……即使脱离了亲随这个身份,即使你真的能够重新成为原本的“崔五娘”,一个尚书家的不受宠的庶女,也绝配不上他。
对于这段感情,空澄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为清醒。
她努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清早山顶微凉的、湿漉漉的空气,想努力把自己胸口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清除干净。那种阴暗而负面的嫉妒情绪,混杂着因此而生的负罪感以及对自己的厌恶,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
她终于在清晨的蒙蒙雾气中放空了自己,只余心口处一跳一跳地钝痛。
歪在榻上半支起身子的饶如卿独自一人在房中,看着药碗上方已经不那么密集的热气,很是发了会儿愣。在她的记忆里,空澄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