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是被清晏叫起来的，她看着幽暗的帐子，还有几分迷糊。

桃子坐起身来，看到殿内小五，小四也在，正一根根点亮殿内的蜡烛。

整座宫殿都从黑暗中慢慢苏醒。

清晏给她披上外衣，将她的头发束起，低声对她说：“刚刚乌月来报过信了，凤鸾殿遇刺，是张家的人，你得醒着，以防等下王派人来传唤。”

太痛苦了。桃子扶着额头，只感觉像是有人用锥子在凿她的脑壳，一跳一跳的疼。

她强撑着精神走出还算安静的内殿，外面果然喧嚣一片，火把和人影交错晃动，吵杂的不像样子。

她倒是不担心凤鸾殿的符，顾渊还有心思派人来传话，想必没出什么大事，应当是符早就对这事有所准备，此次不过是钓鱼罢了。

屋檐上一个黑影翻下来，看见桃子一愣，这正是乌月。

他没想到清晏将桃子直接叫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贵人是高高在上的，这些腌臜事情，根本不值得贵人们弯腰。

他想到这里，不赞同的看了清晏一样，这次是三殿下仁慈，若是日后旧事重提，免不了给清晏吃苦头。

清晏看到了乌月的神色，却没放在心上，到底是做了十年的“三殿下”，并没有乌月如此多的顾虑。

乌月简单的拱手，道：“阁主让属下来告诉殿下，月黑风高，有此大变，寻常妇人怕是要惊惧一番了……”

桃子眼睫微微一动，她知道顾渊是什么意思了。

凤鸾宫遇刺，符若是事先知晓，就不会待在凤鸾宫，想必此时正在哪个夫人那里，看着外面这出大戏。顾渊突然差人来……符八成就是在殷夫人处。

顾渊不过是叫她去陪着殷夫人，在符面前再表现一波罢了。

“公子不若去陪陪殷夫人，也免得夫人烦心。”

乌月说完这话立刻转身离去，半点不多停留。

清晏在原地等了桃子半响，也没见她动，有几分疑惑，抬眼望去，只见她笔直的立在喧嚣的黑夜之中，背景里的人声喧嚣声都好似和她隔开了一道墙，墙那端是滚滚红尘，这端是锋利如刃的少年。

清晏被她唬了一跳，突然就不大敢像平日里那样咋咋呼呼的了，轻轻的问了一句：“公子？”

桃子吐出一口气来，像是刚刚回到这人世，雪白的脸又生动起来：“真真是亲娘老子都要算上一笔……”

清晏这才明白过来，估计是她从前从未亲身感受过这宫中的你尔我诈，有几分不适应罢了。

“那……去吗？”

桃子看了他一眼，眼角弯弯：“去啊，人家连路都给咱们铺好了，若是不去，岂不是折了人家的面子？”

乌月顺着月色攀上屋檐，眉宇间有几分忧心：“阁主让咱们带的话明明不是如此……”

屋顶的一角坐着锦泗，他手中持着一柄烟枪，映着月光吞云吐雾，如妖似魅。

“别担心，咱们只是记错了几个字罢了……桃娘带出来的孩子我知道，心太软。对着血脉亲情总有点理不断的毛病，桃娘就在这上吃的大亏……还不如早早的让她知道，在这王都里，亲情，友情，爱情……都是称上砝码，能加能减更能算计。”

这里的屋檐极高，视野也很好，能看到大半个王都，锦泗摇摇欲坠的挂在飞起的檐角，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人群。

那个孩子穿的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像是一点雪落进了污泥里，醒目且独特。

锦泗深深的看着她，絮絮无声：“做什么要挤进这污泥潭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