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离开。
是夜,沈虞推开雕花轩窗,望着夜空中澄净空灵的月色。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不要躲了,赶紧出来。”
等了片刻也没人应答她,沈虞咬了咬唇,“砰”的一声抽了窗支,拉上软帘,趴到床上生闷气。
气着气着她也倦了,枕着月色沉沉睡去。
无人看见,对面巷中,藏在暗处的黑衣男子抬头望了一眼俯身在屋檐上的暗卫,后退几步,再次悄悄隐入黑暗中。
*
半夜里沈虞睡得正香,自是不知有人趁她睡着悄悄吻她额头,小心翼翼地给她掖被子。
沈虞睡觉不老实,翻了个身,手直往李循脸上呼,幸好李循躲闪的及时,握住她软软的手腕。
月光下,她的半截皓腕莹白如雪,纤弱单柔,在掌中仿佛握了一匹滑腻柔软的上好丝绸,李循轻轻揉了揉,望着她的睡颜,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又亲了亲,直到小手的主人仿佛有些察觉,柳眉微蹙,他只好赶紧将手放下塞回被子里。
走过桌案旁时,他的身形滞住。
一束冷淡的月光落在海棠花如意方桌上,数十张栩栩如生的肖像画压在镇纸下,少年郎笑意温润,白衣胜雪,青衣如竹,仿佛淇水之畔,绿竹猗猗,君子如圭。
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他的笑容,仿佛可以涤荡这世间的一切尘埃,温柔岁月,惊艳时光。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李循看着,沉默许久,嘴角慢慢扬起一抹苦涩。
他走到轩窗旁,把窗户关紧,防止有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画纸吹散。
做完这一切,最后看一眼躺在床上睡熟的沈虞,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开。
……
翌日一早沈虞和阿槿收拾得当,两人才一道出发去云台山。
拾级而上,落叶遍地,山顶的微风抚在人脸上带着沁凉的秋意,偌大的古刹在山雾中若隐若现,古朴恢弘的碧瓦飞甍拔地而起,很快近在眼前。
阿槿敲开寺门,两人像上次一样,在知客僧的指引下先去拜谒了寂然方丈。
不过正碰上方丈在做早课,两人只得往返,暂去了还明院中。
阿槿将靠窗的竹榻擦拭干净,掩门退了出去。
沈虞坐到镜台前,用钥匙打开上锁的梳妆奁,从中取出一只木匣。
她用帕子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里面装了六十二封信,每一封上面都写着“吾妹亲启”。
手抚在那端方秀逸的“吾妹”二字之上时,已忍不住泪盈于睫。
从前她一直不敢看,因为怕触动那些甜蜜又痛苦的回忆,每回想一次,都几乎是在刀子抵在心口一点点剜她的心口肉,如今她既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往,便鼓起勇气,将腐肉尽数剔除,把信一封封拆开。
曾经的回忆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那些刻骨的伤痛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麻木。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令人淡忘一切。
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惊恐地发现梦中他温柔清隽的面庞在她的回忆中竟已慢慢远去模糊。
甚至再过几年,她好怕会彻底忘掉他的模样,所以拼命地画他,想要记住他的面容,写下两人的每一个瞬间。
她可以放下他,却绝不可能忘记他。
李循说得对,她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两个人的回忆过活,人要永远朝前看。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这是你为还明院取名之意,妹妹一直记得,逸哥哥,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折磨自己了,后半生,我想要追随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而活。
沿着夹道走到后山,下了后山的小径,前往后山绮霞峰。
绮霞峰有处墓园,周遭栽种了一大片的竹林,又有溪水环绕,秋风萧瑟,吹动山涧绿水,水波澹澹,百草凋零。
这里葬的都是历年来寺中许多圆寂的方丈大师,从前兄妹两人还曾戏言,若是谁先去了,便将对方墓冢安在此处。
因为此处福泽深厚,葬在这里说不准还能沾几分高僧大士的荫庇,来世投生到一处好人家。
沈虞将提前准备好的酒菜一一摆好,点燃线香。
她的哥哥,本该葬在皇陵之中,与他的父王母妃共葬,可如今却只能孤魂在外,飘荡无依。
“逸哥哥,你那个好弟弟,早就将你抛之脑后了,皇陵中那座衣冠冢,也不知道还要伫在那儿多少年,你从前待他那样好,这个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