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班之中，朱榑将头微微垂下，神情也略显复杂。

短暂的思忖过后，朱元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之前，他曾让人查过李善长来向自己请罪前，都发生了什么。

加上毛骧的印证，种种迹象都隐隐说明，李善长请罪一事，可能是朱榑在背后暗示，甚至推波助澜。

推此及彼，朱元璋下意识地便觉得，这次的事，很有可能也是朱榑搞出来的。

最起码，朱榑也该知道一些什么线索。

【蓝玉不会是疯了吧？他怎么自己跑来认罪，而且还是谋反的罪？】

就在朱元璋思考，是否要询问朱榑时，朱榑的心声，却让朱元璋打消了这个想法。

心声是不会骗人的，单此一点，朱元璋便可以确定，至少今日蓝玉上殿，并非朱榑暗中撺掇。

可如此一来，他便更糊涂了，毕竟谋反乃是重罪，以蓝玉的身份，似乎并无参与的理由。

沉默许久，朱元璋问：“你说胡惟庸谋反，那你是如何知道的？为何之前并未禀报？”

蓝玉闻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某些事情，他实在不愿意回忆。

事关重大，此刻也没人敢去催促蓝玉，就连朱元璋，也不愿意过多逼迫。

于是蓝玉就这么沉默着，好一会儿后，才有些心虚地开口。

“陛下，您册封臣为永昌侯时，我府中有都觉得您封得低了，臣也自觉功劳颇大，只是封侯，有些小了。”

说到这里，蓝玉再度沉默，似乎是情绪快到崩溃的边缘，显然背后，是另有别的什么事情。

这种事，朱元璋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故而也没有急于追问。

而大臣们，此刻也都隐隐觉出了不对，一个个暗暗看向蓝玉，想知道，这位侯爷，究竟想做什么。

蓝玉停顿稍许，继续说道：“当时胡惟庸寻了借口，请臣喝酒，在酒席上，先是吹捧臣的武功，又为臣打抱不平。

臣当时不知他另有企图，便时常与他一同饮酒作乐。

可不久后，他就拿出了臣族中几个子侄贪污的证据，将其退还给臣，说是一份心意。

臣本想回绝，可当时您正在整肃官场，臣担心他们也会被剥皮食草，甚至牵连到臣，便只好将证据收了。

可谁曾想，事后胡惟庸不止一次，借机央我帮忙采买东西。”

听到这里，朱元璋几乎快忍不住了。

他见过各种贪腐，也听过各种故事，但为了这么点事，就牵扯到谋反的，他可还是第一次。

不仅仅是他，就来朱榑此刻心里也是一阵狐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那些都是矿产、兵器之类的物拾；起初他只是说，为家中老宅，还有宗族购置，用来看家护院。

当时这种事也不算奇怪，毕竟军中采购，一来精良，二来廉价，就连臣的家中，也偶有添置军械防身。

可再后来，他的数额也越来越大；原本臣是想要回绝的，可当时又有战事，您正在为让谁担任主将烦心，臣便借机，要他为臣说话。

如此一来，他又从臣军中缴获的兵器里，得到了一批刀剑。

当时臣觉得，那些都并非良品，他拿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前不久，陛下下旨查抄胡家，臣见有一处庄子，并未被一并查抄，心中疑惑，便暗暗调查，这才知道，那里并不在胡惟庸名下。”

说到这里，蓝玉再度停顿，神情显得十分忧惧。

朱榑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这件事若真的坐实，朱元璋万一迁怒于自己，那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又哪来得什么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