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从门口提进来了只竹篮,里面装着几十个鸡蛋。乡下没什么好礼物,就这个,小红说。
唉呀我们十几年没见到了,今天重逢就是最开心的事,你还带什么礼物哟。
这土鸡蛋好,最补身子,不像城里的鸡蛋是假的。
这倒是的,谢谢你呀小红。咦,小红,你怎么……成这样子了呢?董蔚终于说出了口,在她心中,小红不应该老成这样。
这一问,小红先前本来只是眼角有泪花的,这下便变成泪滴一下滚落脸上了。
怎么啦,你能说说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董蔚这时动情地拉起小红的手。
蔚儿,我的命真苦。小红说,这时她抬起头看看小梅,欲言又止。
董蔚就对小梅说,帮奶奶择菜去,中午留小红阿姨吃饭。
小红就说,你还记得牛儿么?说完,脸上便红了。
牛儿?就是原来追求你的那个牛儿?董蔚问。
小红点点头,脸红得更深了。
初中时代的牛儿比班上一般的男生都长得高大,初三毕业那年追了一阵董蔚,被董蔚呛了个狗血淋头,便转头追小红了。我后来到外地读卫校去了,你和牛儿发展到怎样了?董蔚问。
唉,你知道他那性格的,牛一样,追着我不放,我们就谈上了,两年后他去当兵了,两人约定他当兵复员后就娶我,可是,我父亲坚决不干,说乡下的女孩子不如嫁个手艺人实在,当兵的回来后农活也不熟练了。就这样,父母托媒人给我在另一个村找了个木匠,我见那人也挺本份,又不能违逆父母的意愿,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后来呢?董蔚着急地问。
后来,小红的头埋得深了些,后来,就在我出嫁的前一天,牛儿从部队赶回村里了,他把我约到村外的树林里,大声责问,骂我薄情。我只能哭着求他理解,我不能不孝。说实在的,当时我心里还是爱着牛儿的。牛儿痛苦地用手捶打着树,手都打出血来了,我看了心疼,就从背后把他抱住了。牛儿返身发疯似地吻我,抱我,后来两人都控制不住了。第二天出嫁,洞房夜,木匠,也就是我的男人,一个本份的男人,并没有深究我是不是黄花闺女,也许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但我内心深处对他是充满愧疚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唉,真是命不好,哪知我和牛儿就那一次就中了呢,和木匠结婚后生了个女儿,长到三岁时,公婆开始怀疑我的贞洁了,因为女儿既不像爹也不像我,我这才慌了,这才发现,女儿像牛儿的妹妹,太像了。我就慌了,想寻死,可是几次都被女儿的哭声拉回了,女儿长得实在可爱了,我要是死了,她一定会受苦,她是无辜的。就这样,木匠把我暴打了一顿,将我和女儿赶出了家门。回到娘家也抬不起头呀,母亲托人匆匆将我改嫁了,嫁给另一个村的单身汉,比我大十几岁。
你可以找牛儿呀。
虽然生下的是牛儿的骨肉,但我嫁给了木匠,又怎么好意思再回到他身边呢?再说,当年牛儿也伤心极了,复员时他没有回到村里,而是到驻地附近找了个女孩做了上门女婿。
听到小红的诉说,董蔚连连叹息,怎么就那么巧呢。
是呀,这都是命。
那现在的老公对你还好吧?
还好,毕竟他比我大那么多,我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听到这里,董蔚松了口气,想起自己的遭遇,心想比小红还是幸运多了。
可是,我硬是个苦命人,也许是先背叛了牛儿,又背叛了木匠,做了对不住两个男人的事,所以就遭到上苍的报应。
又怎么啦小红?
唉,我这个男人没几年就患病,农田里的事儿基本上是我做的,里里外外,我都快拖散架了,吃点苦也没什么,要命的是他患了糖尿病,家里都欠帐十多万了……
董蔚终于明白儿时的伙伴小红为何苍老得像鲁迅笔下的圆规大嫂了。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董蔚一下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打破这沉闷的局面。
小红也许经过了千百次的犹豫后才决定开口的,她说,蔚儿,我今天就是来求你的……
听到小红求自己,董蔚终于松了口气,眼下能帮助她,倒也觉得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便说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听说你是管医生的官,能不能帮我家男人弄点药,我家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
听小红这么一说,董蔚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卫生局局长,手中是还掌握着一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