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沫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营帐的窗子上射进了些许光亮,残阳似血,如火的云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长时间的睡眠并没有使榻上憔悴的女子变得有些精神,反而更加的清瘦了几分,疲惫的面容上,掩饰不住的哀伤,以及眼底的那抹众人无法察觉的决绝。
“沫沫,好些了么?”看到钟离沫清醒了过来,一直守候着的苏乞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扶起挣扎着要做起来的钟离沫,却被钟离沫轻轻的用手挡了回去,淡然的揉了揉眉心,比划着问,孩子有事么?
“璃唐给你号过脉了,孩子很好,没事的。”苏乞儿连忙回答道,钟离沫微微垂下头,手状似不经意的轻轻放在了腹部,还好,孩子没有事情。苏乞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钟离沫撇过头去,淡淡的看向营帐之外,眼底划过一丝自责,已经这个时候了么,昨日那么失控的自己,貌似,有些太不顾大局了。
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钟离沫起身,略微有些费力的走到书桌之前,提笔在纸上写到,“沐浴更衣。”
本来想问问要不要吃些东西的苏乞儿愣了愣,点了点头,按照钟离沫的意思去准备了。
雾气氤氲的房间里,钟离沫面无表情的将身子埋在水中,热度不断的传来,却依旧抵不住心中的凉意,南枫逸,我不会再任性了,所以拜托你,不要死,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江山,我为你守住。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物的声音,本以为要等很久的苏乞儿看着那屏风之后的影子,利落的穿着衣物,不多时便从屏风之后闪了出来,钟离沫一身月牙白长袍,依旧是当年南枫逸送的那一件,纤尘不染的白靴,高高束起的利落的发簪,只是转瞬之间,那里还有半分伤感的样子,淡漠的眸子看了苏乞儿一眼,苍白的唇无声的勾起,似乎是在告诉她自己没有问题,而后便坐回了书桌之前,专注的写起了什么。
从头到尾,苏乞儿都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书案前的女子,脊背挺拔的像是悬崖上的劲松,她想去安慰,却觉得世间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而钟离沫也全神贯注的不断的写着,清秀有力的字迹写满了一张又一张,女子一直颦着眉头,始终不肯松开。
“嗒—”
落笔的声音在屋内清脆的响起,钟离沫终于抬起头,微微揉了揉发酸的纤弱手腕,而后做了一个叫大家来的手势,苏乞儿会意,颦眉走了出去。
钟离沫的表情太过于蓦然,不是事不关己,而是一种处于绝境之后的决然,让她的心里不安。
“撤走所有鬼谷弟子?”
褚明看着手中的薄纸,不免有些惊讶道,当初费劲了力气才将剩余的鬼谷弟子安插到了军营之中,只为那一夕之变做准备,如今竟是要轻言放弃么?
“褚明,你先听小师妹怎么说。”赭正瞪了咋咋呼呼的褚明一眼,长时间在军营的历练已经使那个原本天真的男人带上了独属于军人的睿智,钟离沫的选择,必然有她的原因。
“派鬼谷弟子,前往,江南???”在钟离沫身边伺候着的蝙蝠缓声将钟离沫写在纸上的话念了出来,钟离沫顿了顿,又继续写到,“别人,我信不过。”
“我明白了。”赭正点了点头,虽然钟离沫掌管着京城中的轩阁,可毕竟只是最近一年之内的事情,而鬼谷,承载了眼前的人青葱年华的所有经历,对于鬼谷弟子的忠心,钟离沫是丝毫不用担心的。
“公子,鬼谷能做的,我们轩阁也能做!”看到钟离沫脸上的淡然以及不容置疑的表情,蝙蝠有些不服气的喊道,钟离沫抬眸,将另一张已经写好了的纸给了蝙蝠。
“回京。”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们公子必须在边关守着军队,南枫逸的一干亲信中,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能力。”北冥宸及时的替钟离沫解释道,原本以为会得到眼前女子的赞许目光,却只见钟离沫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又提笔。
速联系轩辕彻,掌控京城动向。
蝙蝠在钟离沫身边凑头一看,刚想念出来,却被钟离沫微微一抬手止住了,连忙闭上了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丢进火盆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京城的事情,被北冥宸知道的太多,可不行。
“那你呢?”良久,苏乞儿问出声,鬼谷弟子被派往江南搜寻南枫逸的下落,轩阁的人被派回京城,那么,沫沫这边呢?又要一个人撑着么?
我有你们啊。钟离沫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