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慕荣开着车，带着我和儿子一同去看程梦。

每一年，我们来的时候，程梦的墓前都已经摆着一束鲜花，今年也不例外。

“妈妈，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小惜莫指着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问我。

我拿着她最喜欢的香水百合，放到墓碑前，“她是妈妈最好的姐妹，你应该叫她，程梦阿姨……”

“不，不……”小惜莫摇摇头，“她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我不能把她叫老了，她会不开心的……”

这孩子，真实在，随我！

我看着照片上程梦，她也在看着我，像是随时都会开口对我说，“没事，老姐帮你！”

但现在她再也不会开口对我说话了，我越来越老，她却永远这么年轻，我们之间隔着滚滚时光也跨不过的遥远的距离。

她会寂寞吗？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慕荣从身后拥过我的肩膀，给我无比的安稳和坚定。

我抬头看墓碑，低声道，“我想，去学校看看……替程梦……”

——“谁也不许偷看，等十年之后，咱们再一起回到这里，看看谁的愿望能落到正面的墙上！”

那年黄昏，我们排排站，在这个斑驳的墙下，满怀希冀，许下诺言。

如今，十年之约已满，那年少时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没想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小白，老张，林依依他们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小白笑道，“好巧，你们都还记得！”

一贯嘻嘻哈哈的老张眼眶有点红，捶了一拳小白的肩头，“谁又能忘呢！”

“那咱们就来看看，这十年，到底谁是幸运的那几个！”

时光放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黄昏，我们排排站，立在树荫遮蔽下的断墙残垣前……

程梦就站在我的身旁，我看着她，一笔一划，无比认真地写下每一个字。

“林良，总有一天，老娘会把名字写到你的户口本上！”

她那么洒脱爽快的一个人，却最是深情不改，林良，那个伤透她心的男人，她却一心想要嫁给他。

“值得吗？程梦……”

“不是有个作家说了嘛，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你不也一样，莫小欣，一起加油！”

她笑着将笔塞到我的手里……

而如今，慕荣身边的老张，轻轻撕下胶条，露出一排斑驳的字迹，“希望程梦离开那个渣男，我绝不会让她再流一滴眼泪……”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忍，兜兜转转，程梦和老张的愿意终于一起留在了二十一岁的那个雨夜。

而我们被时光挟裹着，像失控的火车，轰轰烈烈地向前冲。

幸好，前路有你，我看着慕荣，他也恰好在看我，我们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庆幸。

那些被树荫覆盖，年少轻狂时的梦想，是时候，留下，告别，再前进……

我们排着队，一一拂过墙头，像是告别，告别那些掩藏在时光里的秘密，告别那些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