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天地间一个颜色。
装潢低调的房间里宽大柔软舒适的床上,蜷缩着一个人。
压低的嘶吼和哭泣,在寂静的房中显得异常悲愤。
电闪雷鸣间,能见到那除了脑袋都被埋在被窝里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紧闭着双眼,神情前所未有的痛苦伤心,更带着一种灰暗。
已经有好几辆计程车从眼前开过去,暮雪柔强撑着的要垮掉的身体,站在雨中。
好不容易,终于拦下了一辆计程车,一上车,司机眉头起先一皱,接着用警惕的口吻询问,“小姐,去医院还是?”
“不、不要……去民兴路139号,谢谢。”暮雪柔手捂着腹部,摇头拒绝。
“那好,坐稳了。”司机又是晦涩的看了一眼,随后连闯几个红灯,快速地开到民兴路。
那是一处老破平房,在雨雾的飘渺下,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崩塌下来。
司机催促着暮雪柔赶紧下车,收完钱后,绝尘而走溅起的尾气和水坑里的脏水,糊满了暮雪柔全身,她却浑然未觉。
自己的亲人都嫌弃她,羞辱她,何况是为了生计的计程车司机?
他们为何要给她好脸色看?
霍少绝,我暮雪柔,是不是离开你后,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就一无所有了?
废人?
是不是就是一个废人呢?
空洞伤怀的双眼仰望天空,雨水无情地溅入眼中,涩涩地,痛痛的。
她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朝着平房跑去。
“林奶奶,我有钱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医院,就可以给你治疗身体。”
“林奶奶……”
剧烈地跑动,胸口起伏不停,窒息的喉咙鲜血一股一股往上涌,再一次摔倒后,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洒出来。
摔开的箱子,粉色的纸币,被鲜血染满。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不,她不能呆在这,她要爬起来,要进去。
好心收留她的林奶奶还等着钱去治病,还有宝宝的奶粉,还有好多好多事等着她。
几次跌倒,几次爬起,最后终于推开了那扇千穿百孔的大门。
家徒四壁的家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就算有,也是缺胳膊少腿,来自上个世纪。
她呼唤着宝宝,轻声喊着林奶奶,在昏黄的灯光下行走,犹如没有灵魂的鬼魅。
一张木板床,两张被虫蚁啃噬的长凳,用来吃饭和坐。
墙角,堆着可卖钱的废品,还有几个空了的奶粉罐。
这个不大的房间,明明没什么东西,却又像是被塞满了。
她的双眼,定定的直视前方。
那里有个正在安详沉睡的老人,咿咿呀呀舞动手脚的宝宝,画面是那样的和谐,却又似狂风暴雨中的千万利剑,朝着她挥斩过来,无情地撕裂她。
呼吸痛到窒息,双腿被千万吨铜水浇铸,她却瞪大了双眼,狰狞扭着丑陋的面容,捂着嘴巴,一步又一步艰难地挪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我是不是灾星?我是不是灾难?”
“如果你不把我捡回来,不收留两个拖油瓶,你是不是还能好好的活着?用慈祥宽容待人?”
“林奶奶,林奶奶……”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宝宝?我们有钱了,两亿多,有好多好多,可以看病,可以去国外,可以过幸福美好的生活……”
暮雪柔压抑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的决堤了,她崩溃的大声质问,扑倒木板床边,握住那像树皮褶皱的手。
老人却听不到,感受不到。
慈祥、岁月斑驳的老脸上,有着一抹浅浅幸福的笑。
老人的一生,苦难多桀,临死却因为自己的善心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子孙绕膝的幸福。
她不悔。
老人走的安然,没有一丝痛苦。
而留下的人,却把老人当成了能撑起天空的巨伞。
现在巨伞倾倒,她也再也支撑不糊颓败下来。
“为什么不等等我?”
“林奶奶,为什么?”
喃喃的自语,孩子的哭啼,雨势加大的声音,都在摧残着仅剩的理智。
直到,再也撑不住昏厥过去。
若是能这样去了,来生只盼没有遇见他们。
“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