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后的楼有点颓废有点破败,虽然火势并没有蔓延然而被后院的烟熏到的楼多少减了些耀目的朱砂色,亭子的残害已经被清理干净,一些零星的骨骸也被收敛在一个远音平时最爱用的收拢茶叶的瓷坛里,柯央在第二天的早上也回到了楼内,染诸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甚至好的让那晚的小厮都觉得自己估计是被大火吓傻了,不过终究有所代价,染诸那头如墨的长发变成了一头白雪,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我一醒来就被柯央拉着去了远音的房间,哪里有一具无名的白骨以及显然是染诸的一截断臂,我不知道远音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却莫名觉得远音也许是在还欠下了什么债,而那被金丝连的极好的骸骨又让我确定这债很可能是情债,然而不管真相如何也早就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了,逝者已矣终究还是要入土为安,然而我们却不清楚应该将远音埋在哪里,直到出事的一天后一个青年的到来。
那个青年说他是远音的哥哥,他说远音虽不能入祖坟,然而他知道远音最想去哪里,因着那人的样貌与远音却有几分相似,也因着我们实在不忍将远音埋在乱坟岗便将骨灰交给了青年,柯央不放心也跟了去,然而我终究没能去,因为自救染诸醒来我便发现,对于阳光我更加的敏感排斥,我知道这定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我的催促下道士终于答应在远音收敛的第二天出发,而染诸也在前一天的晚上向我辞行,染诸辞行之前还央求我给他打听那人下落,然而业庆不在我只好去求那道士,终究是算出那人的大概方位,我搀和着我所知道的事情原委讲与他听,他也没有多心。走的时候染诸只拿走了一套衣服一匹马以及十两银子,他说其他的都留给我留给楼,而他带走的这些是他离开那位番邦王爷时的全部,所以他要带着这些他仅有的把那人找回来。分别那天我站在伞下看着染诸那从未见过的潇洒背影,不由慢慢勾起了唇角,即便一席布衣一头银发,却还是依稀能看出那个曾经倾倒番邦蛮王的风流少年样,我想从这一刻开始染诸才真正开始他的人生,在这段人生里他真的是染诸只是染诸。
夕阳西沉,我终于也坐上了离别的马车,华灯初上,楼里大大小小全到了门口为了送行,我笑骂着让他们乖乖给我回去上工,别想偷懒,谁耽误了我的生意我让他兜着走,被我说笑了的大家终于一哄而散揽客的揽客开张的开张,然而有一个人却并没被我说动。
我看着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的柯央哭笑不得道:“我的好柯央,现在你可是楼里的一把手头牌,你不会是要罢工吧。”
柯央定定的看着我,那双从来都洞察一切的眼睛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清洛,你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我心里咯噔一下,摸了下鼻尖看向车辕道:“怎么会楼这样的聚宝盆我怎么舍得离开。”
柯央摇了摇头道:“清洛,你不用骗我,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知道不管找得到找不到六王爷你都不会回来了,他生你生隐居深林,他死你死共赴黄泉,对吗。”
不是疑问句,那肯定的语气竟然让我无从辩驳,也许这楼里至始至终最清醒的都是这个人,这个也曾不堪也曾彷徨的人。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柯央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就像我注定要离开不需要谁的首肯一样。
柯央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走吧,别再回来,楼里的伤心人太多,该结束了。”
我猛然抬头柯央却躲开了我的视线似是望着不知名的前路道:“路从来都很多,何必困守一隅。”
“谢谢。”我在车上深深向柯央一揖,我知道这一拜他受得起。
“走吧,还有祝你幸福。”柯央转过身不再看我挥了挥手,背对着我走近了楼前被灯火笼罩的繁华里。
“走了,坐稳。”道士说完扬鞭驱使马车缓缓向前方黑暗的前路驶去,我坐回车厢,打开了后窗,那个我生活了很多年的楼如同书中写的海市一般飘渺神秘,在夜色中被灯火镀上了一层迷幻的光影,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它,也许它从来都只是那个叫清洛的自己的一场春梦,带着伤痛和酸楚却如上好的美酒因为涩然更加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