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更时分,翎瑶阁的大火方才渐渐被扑灭,然而经过这一夜的焚烧,整个翎瑶阁已经几乎被燃烧殆尽,只剩一具残骸。下人从废墟之中找出一具尸体,已然被烧焦,辨不出模样,只能依稀根据身形辨出那是年轻的个女子,手中紧紧抓着一只碧玉玉佛,而那玉佛则正是陆府的传家玉佛。
陆云韶站在被烧毁的翎瑶阁外,眼底划过一丝深沉入骨的悲恸,继而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烟尘,随着被风吹起的灰烬一起,飘向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把她安葬了。”他轻声吩咐身边的下人,声音毫无波澜,竟教一众下人全都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以陆少的脾气,不该是这般淡然,这般似乎没有了知觉一般冷漠无情的,他越是这样毫无情绪,下人们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记住,动作要轻点,不要伤着她。”陆云韶却好像并没有觉察到周围气氛的低沉与压抑,蹲下身去,仔细看了看烧焦的尸体,眼神平静,却没有焦点般恍然无神。
“少爷,您……”有的年长的家丁看不过去,满脸心疼地走到陆云韶身边,想安慰他几句,“您要是心里难过,就说出来吧……”
“还有——”陆云韶对于他的声音置若罔闻,看着尸体手中的玉佛,认真说道:“将这玉佛与她一同安葬了。她一天是陆府的夫人,就终身是陆府的夫人,谁也不能替代。”
旁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回头一看,正是已经在陆府待了数十年的陆管家。他朝众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听少爷的,将尸体葬了吧。”
他是看着陆少长大的,陆少的脾气与性格他最了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不再坚持,找来木架,小心将尸体移上去,抬着走开了。
吩咐完之后的陆云韶,便再也没有去看那具尸体,而是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那两个已经哭得虚脱的丫头。
“夫人……”夏亦与寒之被一群下人死死拉住,此时早已没了力气,伏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家丁将那具尸体抬走,修剪整齐的手指甲已经悉数深深扎进手心里,整只手一片殷红。
骤然,寒之勉强撑着站起,发疯一般地冲向抬着木架的人,“你们停下……把夫人放下……”
“寒之姑娘!”下人们连忙将她拉住,生怕会毁伤了尸体。
“夫人……夫人……”她一声一声地念着,凄厉而哀伤,周围听到喊声的人无不低头落泪,心情悲痛不已。
翎瑶夫人是陆府的恩人,陆府欠她的恩情终身难报。却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报,她却突然在这样一张大火之中陨逝了。
许是伤心过度,再加上此时的激动,寒之喊了几声“夫人”之后,突然昏厥。下人不敢怠慢,连忙将她抬进屋内,着人找大夫去了。
陆云韶走到夏亦身边,看到她眼神有些呆滞,痴痴地看着尸体消失的方向。听得陆云韶喊了一声“夏亦”,惶然回神地看了看他,连串的泪珠这才迸涌而出。
“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夫人有事……”她抓着陆云韶的袖子,哭得肝肠寸断,“晚饭过后,夫人就将我和寒之全都遣开了,还吩咐说要精心祈福,让我们不要随意接近翎瑶阁……可是,可是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我没有察觉……这都怪我……”
“这不怪你——”陆云韶轻声安慰她,话说出口,自己也跟着一声哽咽,眼睛却干涩无比,喉咙也骤然堵住了。
夏亦却听不进他的话,一直紧紧抓着他,口中喃喃自语,半晌之后方才沉沉睡去。
陆云韶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将她抱起送到屋里,转身便看到那个一身素华白衣的女子,正站在院子里的不远处,遥遥看向他,眼中有淡淡的怜悯与忧伤,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走上前,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片刻不离她身,似乎只有这样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才能把他心中那股翻腾不已,就要喷涌而出的痛苦死死压下去,似乎只有用她身上那种静谧无声的沉敛,才能化解他强压住的悲伤。
他不说话,尘如语便陪着他沉默下去,就这样与他无言相对。
“你来了。”沉默良久,陆云韶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眼底终于升起一丝情绪,只是辨不清是欣喜还是悲伤。
“陆府的火光,已经照亮了琼花城的半边天空。”她轻轻开口,声音如秋水拂面。
“她死了。”依然是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没有疑问,没有猜疑,而是肯定,是绝望。
“她自由了。”尘如语眼底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