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关于玄刀制作的进度，墨雪便不再关心。她心知肚明，只要有了刀模，和她留在火窑那里的长刀手稿，余下的工序任何一个铁匠都可以完成。焚夜已经对她昏睡多日，拖延了日期，既往不咎，那她也乐得清闲，用堆在偏院里的那些玉料，时而雕些小物件，赠给身边的人，时而让萧儿抱过木琴，坐在偏院的梅花树下，独自弹奏。

雕玉时，要心无二用。弹琴时，却要给琴音付诸情感，琴音才能深抵人心，萧儿听她弹了好几天，却从她的琴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那悦耳的琴音和流沙似的，从指间掉落就没了下文，不能激起人心头千思量。

一曲弹罢，墨雪手扶琴面，目光悠远，却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连继几日，都有丫环捧着成卷的布匹过来，堆放在屋内，从花棉到织锦，杭州的丝绸自不用说，颜色不一，光织鲜亮，抱过来的丫环都盯得布匹，眼里满满的羡慕，萧儿也是对那些爱不释手，摸了又摸，只有当事人墨雪对门主赏赐来的东西，不惊不喜，后来萧儿急了，她才随意手指点了几样，留下来。

后面又陆续送来了许多胭脂水粉，金钗首饰。萧儿见着这些，眼里闪着光，嘴上还是念叨着，要墨雪千万别让这些东西迷了眼，焚夜可是无情的人。墨雪便抿嘴低笑，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却不搭话，任由萧儿帮她一样一样在铜镜前，试着哪只钗插上去更好看，哪个珠翠能显得人更晶润。

墨雪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眉目果然只算是清秀，好在一双眼睛够大，望过去时，里面无风无浪，无情无爱，够得上磊落光明。等到萧儿一番折腾后，镜中人长发挽起，头上一侧金镶白玉的简式珠钗，另一侧斜戴一朵玉雕雏菊，细眉，额眉间点了红梅印，两眼勾勒出深深眼尾，水红色唇，再配上新做的彩织锦长衫，外套一件素色云衫罗衣，整个人站在那里，终是有了些风采照人的模样。

“雪姐姐，我就说你很漂亮。”萧儿似是对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上下左右打量完，有些负气道：“哼，等你下山后，我天天将你打扮得这么漂亮，等到再遇上个比焚夜厉害的，又对你好的，我就帮你暗渡陈仓，让你们私奔去。”

萧儿的无心之语听在墨雪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虽知道这丫头向来有口无心，却还是轻斥道：“不准这样胡言乱语，我已嫁给了焚夜，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我生是快刀门的人，死就是快刀门的鬼。”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伸出食指刮过萧儿鼻尖，“你雪姐姐虽然之前在墨家没有娘亲教育，但是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却也从夫子嘴里有时时听到，别看我琴棋书画里只擅长琴，只识得些字，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做出出格的举动。”

说完，墨雪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一直柔顺的性子，当时居然够胆与成世东私奔，就觉得自己太过胆大妄为。又觉得自己当时是否真是中了哪些盅术，不然依她一直在墨家安分守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怕会受到责骂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叛逆的时候。

兴许正是以往十多年过于安份守已，才在那一刻有想做出些什么，证明自己并不是外表那么柔弱，那么逆来顺受。

哎－－－，墨雪又叹了口气，不管她是要证明给谁看，结果最后都只成了一个笑话。事情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该阿弥陀佛，谢菩萨保佑。

她现在这样，已经挺好，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人服伺，样样都比在墨家要强多少倍。

知足者长乐，其它的东西，就别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