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嘴就是带毒的刀，可怜了当时的林楚寒，也可怜了后来的焚夜。初到虎啸谷，那晚在前厅焚夜走后，洪虎曾将这些他所打听到的过往，说给墨雪听。

洪虎说起这些过往总是滔滔不绝，却也未添油加醋，只是旁人听来，便会自然而然，想到焚夜在空寂到只有三人的天下第一庄里，过了十来年的时光，其间陪伴他的奶娘过逝，而时而清醒，大半时间却胡涂的娘亲也相继撒手离世，最终，孤零零的少年终于投身江湖，誓要将天下间欠他的，悉数讨回来。

人之初，性本善。若非曾过有刻骨磨练，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何来阴狠毒辣。

那晚，在回别院的路上，墨雪一遍遍想像着十来岁的焚夜，独自一人看着爬满庄内的爬山虎，看着它们春去秋来，碧绿再到败黄，数着落叶渡过多少日子。清醒时的娘亲拥着他，教他长刀舞，病发时的娘亲拿着长刀追赶他，要杀他复仇。而白花苍苍，身形佝偻的奶娘，无奈在一旁拿着药，沙哑的嗓子唤他，少爷，少爷。

光是这样想像，墨雪的心便为他疼了起来。

庄内高墙依在，只是处处漏雨，墙面斑驳不见当初光景。院子里杂草丛生，有条常走的小径上一片泥泞。越来越懂事的焚夜心中有恨意渐生，如同这些杂草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复苏了再枯黄，枯黄了再复苏时就长得越高，要将人都埋在里面。

“她恨的不是你。”墨雪抓住他的手，她的双手不如他只手温暖，但她看出他心中苍凉。

“为何恨的不是我。”焚夜笑道，“有我这个野种才让她遭天下人嘲笑。”像在说他人的事情，暗夜中的声音听来云淡风轻得没有一丝波动。

时有年纪相近的孩童牵着手在门楣都快掉下来的门口扔石头，他们有时还要手拉着手大声的唱着，当年天下第一庄，里面有个美娇娘，后来怀了谁的崽，装疯卖傻扮品良。

声声犹响在耳边，怎么会忘了，前一刻还笑言晏晏，教自己长刀要拿稳，站姿在挺直的娘亲，下一刻抓着他的那双手，指指相扣间，就在用力往他的脖子上移。年迈的奶娘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还好那把用来操练的长刀是把木刀，却还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勒痕。

“天下间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墨雪想要安慰他。

却听见他一声呲笑，“那墨大人这十多年对你可好？”

心口一颤，想要反驳的话说不出，许久，焚夜似是知她心中的苦恼，那只被她双手握着的手抽出来，抚摸着她的脸，“我会保你一世无忧。”极像是诺言，胸口颤动得更厉害，墨雪知他说的情话里没几句真的，却觉得这话重得像千斤，将她心底前面还涌得满腔酸涩难过，陡然间压了下去，塞给她一窝心的沉闷苦痛。

何必对她这颗棋子这么好。墨雪想问他，其实，不必他这么款款对她，她也不会恨他，她只会随遇而安，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