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木桌镌刻云纹飞鸟,上摆白玉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如星子次第摆放,一缕缕轻烟从金镶玉镂空香炉中弥漫出来,在空气中散开,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沉香的味道。
洛浅陌单手执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黑子与白的手腕相衬,愈发显得她肤胜雪三分白。
她落子后便端起一旁的茶,轻抿了一口,任由温热的茶水带着清香在味蕾上漫开,星眸微眯带了笑意,看向洛景岳如遭雷击的模样,竟是忍不住噗赫一声笑了出来。
“祖父,不过是孙儿能修念力罢了,怎地跟见了鬼似的,人不知的还道我拿什么吓唬你了。”
洛景岳被她这一笑惹得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心中喜意却不减。
这丫头,说得头头是道。就连他对念力有所了解都不过是曾在一本偏门的古籍中见过,这才有了这么个概念,要知念力与灵力,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小浅儿,你可不就是在吓唬我么。”洛景岳苦着脸道,话中却明显地带着笑意。
洛浅陌沉吟片刻,虽不知念力究竟与他们是个什么地位,从洛景岳这表现却也知不会低便是。想到小白所说的扮猪吃老虎,索性肃了脸色,道:“祖父可莫要往外传了这事……孙儿还等着有不长眼的撞上来呢!”
前面还严肃的一本正经,后面却是又成了撒娇一般了。
洛景岳此时正为洛浅陌有如此一番大机缘而喜得认不得东西南北,又听孙女撒娇,哪有拒绝的道理,连连点头,道:“你有分寸便好。”
他顿了顿,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黑,皱眉有些迟疑,看着洛浅陌欲言又止。
洛浅陌见状,了然点头,笑道:“祖父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孙儿一定知无不尽,道无不言。”
“这……”洛景岳深叹一口气,伸手抚洛浅陌乌发,眼中满是心疼,还有一分愧疚,“小浅儿受苦了吧……是外公无用,不能护好你。”
他本欲将她笼罩在自己羽翼之下,至少不用受气吃苦,如今却是事与愿违。
小浅儿原先身上便有灵力一事他十分清楚,灵力与念力的区别他更是清楚,将灵力锤炼为念力,虽是小浅儿未曾细说,他一想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痛苦几何呢。
洛浅陌一愣,却是没想到他是想说这个,心中一暖,展颜笑道:“祖父此话怎讲?路是孙儿自己选的,吃苦又怎怪得到祖父身上去?”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厉色顿现,坚定而执着,如一柄出鞘的神兵,锋芒毕露:“孙儿从不愿做人翅膀下的雏鸟,孙儿之志在于搏击长空,如鹰如枭。”
洛景岳倒是没想到洛浅陌能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来,顿时一怔,随后却是释然,抚掌大笑,豪迈自傲:“小浅儿说得有理!是祖父狭隘了,只一点,但凡我这祖父在一天,王府永远是你的鹰巢,若累了不愿飞了,回来便是。”
他说着,眯眼笑了,手指曲起敲击桌面数下,带着些调侃意味看向洛浅陌,道:“王府虽不富裕,养一个小浅儿还是足够的。”
洛浅陌吐了吐舌头,朝洛景岳翻了个白眼,道:“王府还叫不富裕,恐怕这整个西隐国都没一个富裕的了!”
“嘿,”洛景岳又好气又好笑,吹胡子瞪眼,却偏偏不舍得教训,只好无奈笑骂:“你倒是清楚!”
洛浅陌嘿嘿一笑,笑得如一只偷了油的老鼠,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讨好道:“那是!这可是祖父的王府,哪儿有穷的道理不是。”
洛景岳瞥她一眼,手指轻点她额头,笑得慈爱:“嗤,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人祖父的不拿出些好东西来都对不起你了?”
“那是——想必祖父也不会吝啬这点东西对吧?”
“你都变着法子跟祖父讨了,祖父还能不给不成?”洛景岳这么说着,脸上也展露出嫌弃的神色,只是那眼里却不见丝毫不喜,反而是满满的宠溺。
“外公胡说!我哪儿是跟您讨呢?”
洛浅陌眯起眼睛与他斗嘴,心中却颇不在意。
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无论是她还是洛景岳,自然都不会放在心上。
洛景岳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道:“小浅儿等着便是。”他话音落下,人已转身出了洛水院,只留一个背影给洛浅陌。
洛浅陌目送着他离去,也不动作,只又执起一枚棋子,竟是自己与自己对弈了起来。
那棋盘上的棋子很快便形成了双龙绞斗之像,互不相让,斗成了一片,却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