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入了情丝能悟出幻境乃本真,本真乃幻境之真谛。
庄周梦蝶真真假假浮生一空,不必执着于生与死幻与灭的三千尘缘中。比如阎如采死了,可情丝里的小七却活得安宁,倘若真的将小七带出来,阎如采复了生,可小七却会消失。
阎如采执迷着迟渊,小七爱恋着小白,各自活在不同世界,她们俩人的世界在彼此看来是虚幻的,于自己看来却是真实的。就像小七临死之前那句话:小白陪我生,为我死,爱了我一辈子,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呢。
如此看来,我们不能说小七乃阎如采身体里的一部分,一个附属品,一个专门为宿主需要而牺牲的配件。小七姑娘的短短一生我亦不觉得比阎如采的跌宕一生差在哪里,她活的简单,爱的深沉,死的贞烈。
小七是小七,阎如采是阎如采;小七既是阎如采,阎如采又是小七。真是不要太执着到底要哪个生要哪个死的好。
真实,不过乃心中的感悟。
若是悟到这一点,小七出不出情丝还有什么分别呢,阎如采复生又有何意义呢。连我这个未曾修行过的小妖也懂得其中道理,然则修行高深的迟渊大师却未曾顿悟到?想来他不是不能顿悟出,而是甘心让自己陷入情劫,他不坠魔,已陷入心魔。
抬眼时,凉亭一檐,山抹微云,晚霞浅淡,快要入夜了。
浅姑将情丝自我体内取回,她得了我的许诺便又偷偷将情丝送回迟渊的四空门,原来这情丝是她偷出来的。
我问过她不是已经被天蚕神族的白火烧成虫子了么,怎么又四肢健全的出来玩跟踪来了。
她说是迟渊救了她。当初天蚕神族降下的白火里或许参杂了一点慈悲,并未曾将她烧得彻底。迟渊探得她体力零星灵力,便将自身一半真气渡给她,这才将她从幻灭的边缘拯救回来。
我想,这个迟渊正常情况下还是挺慈悲的。
浅姑也问过迟渊大师为何要散尽一半真气救她一只小小白蚕。她说迟渊只回了她一句。
“或许,采儿见你复生会开心。”
为了心上人可能会开心,便毫不吝啬散了一半道行。这个和尚却是入魔的不浅。由此看来,他复生阎如采的执着不容小觑,倘若阎如采没有四肢康健的重生,估计他是不会同意入了上古画卷的。这些年来他都未曾将情丝里魂魄凝聚成型,那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这直接影响到我收魂的进度。如何将阎如采尽快重生,这是关键。可一细琢磨,若是阎如采重生了,迟渊是否会情愿离开她?我认为玄,忒玄。
失而复得的感情乃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一种感情,迟渊已错过阎如采,我想这次他不会再错过了。这样逻辑下来,让迟渊自愿祭了画卷的成功率比烟雾还要飘渺几分。
这等难事,我需要找同伴商量。
寻得步生花时,他竟在禅院中架了火炉烤鸡,肥肥正兴高采烈往火炉里添加柴薪,凫苍则宝相庄严立在一边反复念叨:你们在佛家寺院吃鸡真的妥么?
凫苍怎的突然冒出来了,不是应该窝在无虚幻境好生娇惯着他们家神尊么,难不成汐汐也来了?我比肥肥还要兴高采烈地将脑袋扭了好几圈。
“别转了,虽然你脑袋长得笨吧,好歹凑合着能用。神尊没来。”
听这丧气话就知道是谁的破锣嗓子,我对步生花咬牙切齿道:“烤鸡都堵不上你的嘴。”
肥肥丢了把柴火插了句话,“老大老大,这回你不准跟我抢鸡屁股了。”
我再磨磨牙,“我什么时候同你抢过鸡屁股吃?”难道就不能给你家老大留点尊严么,旁边杵着两位大仙呢。
肥肥似乎很委屈,后跳起脚来教育我,“你同我抢了几百年的鸡屁股,敢做要敢当。”
步生花一边烤鸡一边对我发出一系列阴笑声,凫苍也用别有深意的眼光瞅着我。
我憋了一口气,灰溜溜顺着墙角走了。月黑风高,迟渊大师你快出来咬他们。
我这赌气一出走,却碰到了殇无虐正在清溪边捉蝌蚪。我见他跣足在溪涧石头坑里东摸索西摸索,很是惊悚。
他回头瞅见了我,拎着个琉璃瓶盏一步一步趟河上岸,枝叶间倾下的月光跳跃在他白皙的脚踝上,这家伙真是美到了细节。他将装满蝌蚪的琉璃瓶盏搁到溪岸上,慢悠悠穿着鞋袜,委屈的语调道:“居然一不小心被别人看了身子,真是亏啊。我可答应过小偶除她之外不许别人看我身子的。小妖精,你说我该将你如何处置了?”
“小偶?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