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凡的意思，芷水只觉得他所说的话别有用意。

四周骤然降低的温度包围着两人。凡眼眸深不见底，隐隐冒着寒气。

明白芷水眼中的坚定，高大的黑影怔在原地许久，才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转身离开，却走不到五步又停下脚步不死心地再次看向芷水。

“最后再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离开？”

“谢谢你，我不会走的。”

“你还是放弃吧，皇宫不适合你！”

面对凡的固执，芷水还是不曾动摇，她也有她自己的坚持：“我一定要永远待在南宫煌身边！”

知道两人都过于激动了，凡只得抚平自己有些急躁的脾气：“那么，你的杀父之仇呢？”

“我——”没想到凡还会提起，芷水无言以对。

“当年满门抄斩的一幕幕，你可曾忘记过？厮杀声，哭喊声；还有溅满一墙的鲜血。”凡低头再次俯视芷水时，发现她似乎有些动摇了，“当年我带着你死命地逃跑，你还记得你的爹是怎么死的么？”

被凡无情地勾起不好的回忆，芷水呆立在原地，眼前仿佛又闪现了那一幕幕：漫天飞雪，王府上下皆被染成动人的银白色，如梦幻般。可就是这样一个亦真亦梦的幻境，却被残酷地染上遍地鲜血。

十多年来的兄弟之情被先皇狠狠地践踏在脚底，杀人没有理由，单纯是为了杀戮而杀戮。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竟然没有一人能够躲过这场噩耗。

当时自己尚且年幼，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已吓傻了，若不是凡来相救，恐怕她也难逃一劫。

芷水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爹为了保护自己，手持大刀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她的娘在惊慌中将自己推出屋子，回眼望，是娘亲眼中深深的留恋，随后就被烈焰吞没。

“为——为我保存——”爹爹强留着最后一口气逼迫自己立下誓言，芷水忘不了他一身的伤痕，甚至入骨三分，“一定要为王府上下的冤魂报仇！”

本应是豆蔻年华的小郡主，她却不得不背负起复仇，想来却和紫琦是同样的境遇。

她犹记得，那最后一眼望去，在大火中摇曳的王府如同炼狱一般，墙角那朵她最爱的白梅被尽然成骇人的殷红。

“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说了——”芷水拼命捂住双耳，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一幕幕。

“你让我不要提起，那么大仇未报的你如今在做些什么？”凡残忍道，冷冽的语气像是要揭开芷水心上的伤疤。“若王爷泉下得知，你不仅没能手刃仇人之子，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你认为那些枉死的冤魂会放过你么？”

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芷水一下瘫软在地，浑身上下竟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默默啜泣着。

“我已经放不下他了——”

“别傻了，你真以为他这一生非你不可了？他早就违背了你们之间的誓言！”

“那是他情非得已——”芷水还想反驳着什么，可是很可笑，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忘了他，他早就变心了——”看到芷水这样，凡也于心不忍，但他必须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

在心中不停挣扎，芷水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眼里闪着泪花：“此生我无怨无悔，这一世的仇就让我来世再报吧！”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不该爱，可是覆水难收。求你了，凡，放过我好么？”

毫无血色的手指死拽着凡的衣角，她在恳求着凡。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应该放下了——”

“如有来生，我愿意承担这一切的过错。”

“为了他，值得么？”

凡知道芷水痴情，可她如今已经是无可救药，病得走火入魔。

“值得——”

“若他真正让你死心了呢？”

“那我或许会离开，但是他一定不会的！”芷水很肯定地顶撞回凡，她相信南宫煌不会让她失望。

狠狠脱开芷水的手，凡明白了她的心意，也无话可说。那抹孤寂的背影愈行愈远，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对不起，芷水。为了让你死心，我只能这么做了。”凡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要让芷水自己选择离开。那个计划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成为那个计划的障碍。

直到天边渐渐暗下来，芷水也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隐隐作痛的腹部让她咬紧了嘴唇，明明是寒风凛冽，豆大的汗滴却止不住